進單位,改藝名(1 / 2)

進單位,改藝名

京城。

“各位老爺來瞧一瞧,看一看啊,新到的奴才,能乾又機靈啊,個頂個的好嘞!”人牙子正在京城南大門,站在台子上高聲吆喝,下麵亂七八糟的跪了十來個人,有些是幾經流轉被賣過來的,有些是吃不上飯賣身為奴的,有些是經人牙之手某個差事的。

流浪了大半年,此時已是入秋了。十五歲的薑蔚郅帶著十歲的薑蔚琬,也擠在熱鬨的人群裏張望。廣陵滿商賈,京城多官宦,薑蔚郅見過商人的輕易沒落之後,深覺要想營生,進去高門大戶最為穩妥。

這裏奴才多,來買奴才的也多,但人口交易錢財大多歸了人牙子,薑蔚郅要做的,就是在管事的同人牙交易之前偷偷截胡,毛遂自薦,把自己賣個好價錢。商賈之家出身的公子,總歸要有些盤算。同樣有這盤算的,還有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姐。

來這裏的人除以上三種以外,第四種,就是像趙大花這樣的老姑娘,過了適婚年紀還沒有嫁出去,眼看著就成了賠錢貨,娘家不養,兄嫂不留,沒生過孩子連奶娘的活計都接不了,隻能去給人家當粗實老妻子。但趙大花也是個機靈的,瞧出薑蔚郅有這心思,發了一回善心,正在他躍躍欲試的時候拉住了他。

趙大花:“小乞丐,不是本地人吧?”

薑蔚郅流浪一路過來,現在看上去確實不體麵,至於乞丐這個稱呼,縱然被叫過多次了,仍未習慣。

薑蔚郅朝趙大花行了一禮道:“回姑娘,不是。”

趙大花先是一愣,隨即吐掉瓜子皮,拖長嗓子笑出聲來:“哎~呦~我看你臟不拉幾的,講話倒是一板一眼,念過書的吧?“

薑蔚郅:“念過,不過姑娘怎知我並非出身本地。”

趙大花又嗑響一粒瓜子,道:“京城大了不說,就這一片,誰家相公逛窯子納妾,誰家妯娌揪頭發乾仗,我都門兒清,至於哪個路口幾個乞丐就更不要講了,我就沒見過你。“

薑蔚郅聞言道:“姑娘神通廣大,小生佩服。還請問姑娘方才拉住我,所謂何事?”

趙大花道:“老娘今天心情好,就跟你這個新來的說兩句,我看你那樣子,是想自己找東家吧?”

薑蔚郅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正是。”

趙大花一副了然的神情:“跟乞丐劃分地盤一樣,人牙子也有自己的地盤,京城這麽大,人家辛辛苦苦把人往這攏,吆喝了這麽多年,叫大夥兒都知道買家丁奴才得來南大門,你在這暗度陳倉,那不成了人家搭台你唱戲了,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他吆喝一天都不夠潤嗓子的茶水錢,給人發現了打你一頓算輕的。”

薑蔚郅垂頭:“姑娘所言極是,受教了。”

但說到底,薑氏這個商賈之家隻能教他比傻瓜多想一步,父親從未教過他經商之道。父親,母親,想來連話都很少同他說過,商人重利輕別離,就是如此了。

趙大花繼續說:“可不是我嚇唬你,真有因為這事挨打的缺心眼。不過你也不用喪氣,雖說咱不能擺在明麵上,不能擱人家眼皮子底下,但是你可以像我一樣,留意哪個管事的沒在這挑著滿意的,他走的時候你就跟著他,走出去一段兒了再說,事情要是談成了,那幾文幾兩的不都落在你自己個兒手裏?”

薑蔚郅又朝她行了一禮道:”多謝姑娘。”

趙大花看在他誠心誠意的份上,又提醒一句:“跟人家討價還價的時候把你的這個酸腐樣子收一收,牙尖嘴利一點,要不然跟從人牙子手裏過去差不多價,討不到好價錢,你豈不是白忙活?昨兒我就沒談成,那家夥摳搜得要命,多給我一個銅板兒都怕耽誤他撈油水,嘴還辣的很,比我還能說。這不,今兒我又來了。”

薑蔚郅道:“是,我記下了。”

兩人在人群中又張望了一會兒,趙大花在心裏品著“姑娘”這個稱呼的滋味兒,嘆道:“還真是有幾年沒聽人這麽叫我了,真新鮮。”她說這話時嗓音不似之前尖銳,但柔和的神韻僅露出一瞬便斂了回去,又換上一副市儈的模樣道:“現在都管老娘叫什麽大嘴花,呸,一群沒眼力的東西!”

她這一啐,噴出來一口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瓜子仁碎渣,混著口水黏在薑蔚郅旁邊的薑蔚琬臉上,薑蔚琬的小臉立刻皺了起來,揪起哥哥的袖子擦臉,饒是一路奔波,薑蔚琬也一直都被哥哥洗的乾乾淨淨。

趙大花尋著動靜往這邊側身一看,道:“呦,這兒還有個小的呢。”她上下打量一眼,這孩子瘦得像隻猴,模樣是周正,就是說不上來的怪,又拿胳膊碰碰薑蔚郅道:“小的賣嗎?”

薑蔚郅把薑蔚琬往身後藏了藏,道:“不賣的。”

趙大花撇撇嘴道:“切,不賣就不賣,搞得跟寶貝似的,誰還偷你的啊。”薑蔚郅此時發現一位管事來給他家公子挑伴讀,但這批人顯然沒有那位管事看得上眼的,便要離去。薑蔚郅適時向趙大花告別,帶著薑蔚琬追了過去。

趙大花看著他有些臟亂卻依然翩翩的背影,想起自己十幾歲的時候,也曾遇見這樣一個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的人,要不然她才不會好心提醒。

說實話,一路過來,這是薑蔚郅遇到的為數不多的善意,人在困頓時,不求旁人能施以援手,隻要稍作指點,便可免去一場崎嶇的跋涉。薑蔚郅此時仍看不清世道,遇到好人壞人全憑命。

薑蔚郅鼓起勇氣追上管事,同他推銷自己,期待能商量出一個好價錢,儘管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在交談中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