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話音未落,他便又轉向遲榕:“阿榕,不像話,還不快回房寫作業!”

遲榕心中了然,今日這般,定是來者不善,於是微微頷首,退了開去。

她正要把書包交給下人,那姓蔣的男人卻搶先伸出手奪去了書包,一雙眼睛隻笑得像彎月般:“二爺,遲小姐剛下學,這風大雨大的,就讓她歇歇,功課晚點再做也不遲。”

他重音道:“廳裏說話唄,二位。”

說著,這人便自作主張地回了正廳。

遲二爺咬牙切齒,恨恨地跟了上去,剛踩上兩階石階,又轉過身罵道:“小姑奶奶,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這個時候回!”

遲榕不耐,反駁道:“關我什麽事,你自己生意上的毛病,怎麽拿我撒氣!”

遲二爺更怒,照著她額頭便是一記彈指:“我好吃好喝的帶大你,你這丫頭卻沒學到老子半分精明去!生意生意!什麽狗屁生意!他是吳家的人,要拿你做生意!”

這落落的嶽安城中,誰人會不知赫赫有名的吳氏皮革商行。城中凡皮貨製品,無論巨細,不分貴賤——尋常器具也好,貴婦人的貂皮大衣也罷,甚至是駐城帥府麾下兵團的軍品——哪個不是這嶽安第一的皮革商行供的皮子?

單是這嶽安城內,吳氏便如此了得,做這等大的買賣,更不要說外麵那些南北往來、互通有無的生意了。此等富貴,著實不敢教人肖想。

遲二爺冷然道:“聽說他們少東家快死了,要娶你衝喜!”

遲榕心頭一悸,卻還是跟著進了廳裏。

遲家不算大,卻是座古香古色的老宅。

正廳方方正正,通達明亮,是家中最軒敞的屋。

可現在,這廳中卻塞滿了一壘壘蓋著紅綢的大木箱,遲榕需側側身,才得以入座。

“現在都興婚姻自由,所以再怎麽說也得問問遲小姐本人的意思。”蔣先生笑道,手指了指滿屋蓋著喜帕的木箱子,“遲小姐,我們少爺對您上心得很,這聘禮現在就給您過目。”

他招來隨行的下人,作勢要將那一隻隻木箱子抬到遲榕眼前來。

遲榕嚇得手心發了冷汗,不等她開口,卻見遲二爺大手一壓,便將那下人止住,蹙眉道:“蔣先生,吳家的禮肯定是極好的,可我遲家不景,承不起這禮。”

蔣先生皮笑肉不笑:“二爺,這禮是給小姐的,怎麽會承不起!之後我們少爺還要再抬十倍的彩禮過來呢,到時候您再這麽板著臉,我就該被罵了。”

遲二爺越聽越氣,一拍木幾,瓷杯便摔在了地上,熱茶潑得到處都是。

“蔣先生,這事談不了!就是打死我,我也做不了賣閨女的事!”

遲二爺雙眼赤紅,遲榕忙去撫他的背,可他卻仍是怒火衝天,越說越怒:“誰不知道你們少爺高燒不退,就吊著最後那一口氣!名門大戶的女兒你們搶不了,以為我們老遲家是平頭百姓起的家,所以好欺負!?你也別太囂張了,老子在嶽安城當了幾十年的倒爺,給洋人做中介,也不是任你們拿捏的!”

蔣先生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卻仍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隨行的下人被遲二爺喝住,他索性自己走上前打開了大木箱——裏麵赫然是一碼絳色茶具,其色澤之溫潤,形製之古樸,定非俗物。

這寶物亮過相,蔣先生便彎腰在箱內一撈,再起身時,手上正端著一把槍:“二爺何須驚慌,我們少爺留洋回來,水土不適,便受了些風寒。遲小姐嫁到吳家,隻有享福的份兒。”

他又是一笑:

“倒是這聘禮,抬進屋就沒有再抬出去的道理。”

“卑鄙!”遲二爺一驚,卻先把遲榕擋在了身後,遲榕隻看得到他青筋畢露的頸子和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遲榕膽戰心驚,那槍口黑洞洞的,正瞄著她二叔的心窩。

她雖抖成了篩子,卻仍是不管不顧地從二叔身後擠出來,對那姓蔣的男人道:“有話好好說,有事衝我來,別為難我二叔!”

蔣先生嗤笑一聲,道:“我就是衝你來的啊。我們少爺要娶你,又不是要娶你二叔。”

遲榕又急又怕,直跺腳道:“你你你、管這個叫婚姻自由!?”

蔣先生不言,隻是轉了轉那槍口,這下子,她的腦門兒成了那虛瞄的靶心。

遲榕嚇得雙眼緊閉,死死拽住二叔的胳膊,連連喊道:“我嫁!你說什麽時候嫁就什麽時候嫁!”

“你看,這不就是婚姻自由嗎?”蔣先生笑嘻嘻地收了槍,還煞有所是的向遲二爺作了個輯,“喜帖我擱下啦,保證把遲小姐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抬回吳家!”

說著,他便領著下人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