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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冬日的天空陰沉,北疆很少下雨,雪倒不少見。謝時鳶從戰場上下來時,臉上還沾著血,飛揚的雪花飄到他眼睛裏,他隨手抹了一把。

雖說韃族要求停戰,但前線仍然有沒有清理乾淨的地方——韃族有的隊伍不死心,老是來騷擾。

謝時鳶從來不慣著他們。

營帳裏點著火盆,比外麵暖了許多,謝時鳶脫下戰袍,用士兵端來的水洗淨了臉。

林衡老早一旁等他。

謝時鳶擦乾手,平靜問:“京城有什麽消息?”

使團前幾日就到京城了,薛霽卿接待的人。謝時鳶即便不讚同講和,也得等宮裏的意思下來再做打算。

不過薛霽卿應該沒心情往宮裏塞人。

林衡卻冷不丁道:“陛下同意和親了。”

謝時鳶一頓,韃族這些年來就像流氓一樣,生了那麽多事,到頭來一樁婚事就想安然無恙。放在幾十年前還有可能,但大雍如今實力強悍,韃族根本不是對手。

他倒也不是多麽好戰,但何苦做這種賠錢買賣?

謝時鳶皺眉:“幾時定下的?”

這消息是加急傳播的,過的時間不長,林衡道:“昨日。”

那還有回轉的餘地,謝時鳶想了想:“陛下對寒沙鐵騎可有什麽指示?”

也許是自己掌權的時間太久了,薛霽卿產生了擔憂,才不願兩邊繼續僵持。反正遲早要交兵權,換個人來也是一樣,能打退韃族即可。

林衡卻搖頭:“並無。”

這倒是奇怪了,謝時鳶思索片刻,薛霽卿的心思向來不好捉摸:“繼續打探,一有消息馬上彙報。”

三天後,軍營別的消息沒等來,倒是等來一封聖旨。

讓他們的主帥回去和親的聖旨,霎時間,整個軍營一片緘默。

別的不說,老侯爺可是在戰場上走的,韃族和主帥可是殺父之仇,要他和對方和親?簡直太荒繆了。

謝時鳶當場就氣笑了。

他懷疑薛霽卿的腦子開了瓢。

林衡眉心突突地跳,他轉頭問謝時鳶:“主公,你怎麽看?”

謝時鳶已經恢複了平靜,他把聖旨扔在一邊,沒有回答。

現在看來,兵權是不用交了。

*

宋忱聽說大雍要和親的消息前,正在書院教書。他現在的這些學生,年紀都很小,教書的時候順帶著把照看孩子的事情也做了,他挺喜歡這種氛圍。

小孩子好奇心重,什麽也不懂,上課的時候,突然就問他:“夫子,大雍是要和親了嗎?”

宋忱一愣:“誰和你說的?”

他自豪道:“我的一個伯伯,他在京城當大官,寫信告訴我的!”

宋鴻嘉回鄉後就不怎麽過問朝事了,宋忱這些年得到的關於北疆的消息,也都是從別人那裏傳來的。

他大概知道前線的戰況,但和親卻沒聽說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大雍沒有公主,應該是韃族人嫁進來。

他想了想:“夫子也不知道呢。”

夫子應該是有大學問的人,難得碰上他不知道的問題,小孩笑了笑,把自己聽到都分享給宋忱:“大伯說定在兩個月後,都開始準備著了,等鎮北侯爺回來,就可以成親了。”

原本不是很在意,可宋忱聽到那幾個字後,腦袋嗡得一下,他愕然問:“你說和親的人是鎮北候?”

“對哦,夫子!”

啪嗒——宋忱書沒拿穩,掉在了地上,他倉皇去撿,發白的唇色和錯亂的視線,紛紛藏在了低頭的動作裏。

緩了許久,起身的時候甚至還趔趄了下。

他沒再多說,回到講台,把剩下的一點內容講完後,說了聲散學就匆匆離開。

剛才那小孩低聲問旁邊的人:“夫子怎麽了?”

感覺他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對方搖了搖頭。

回府後,任霜是第一個發現宋忱不對勁的人,很少見到他這樣,她問:“大人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宋忱麵對她,許久沒說出話來,好像是不該說的吧。明明已經過了三年多,為什麽聽到還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任霜這時候發現是真有事,聲音很輕:“和我說說吧。”

畢竟相處了這麽久,任霜一直是溫柔細心的性子,很容易在她麵前卸下心房。情不自禁的,宋忱啞著嗓子:“他好像要和親了。”

沒頭沒尾的,任霜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誰?”

宋忱沒答,她卻自己捉摸過來了,語氣複雜:“是謝侯爺嗎?”

宋忱對北疆那邊的在意程度,她是見過的。

“嗯。”宋忱心生不寧。

任霜覺得他在難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滿院子種的梅花,溫聲安撫:“枯梅尚且有餘香,我知道有些故人難忘,但落花傷春,要憐取眼前,向前看呢。等風吹過,餘香會散去的。”

宋忱手指一緊,幾乎不敢去看那些梅花,但他聽完卻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但是……他一定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