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原來帶他回來隻是陪小孩子。不過想想也對,這算是自己對他最大的價值了,也是最後一點宋忱能為他做的事了。

宋忱咽了咽不知名的苦澀。

謝時鳶沒把他丟在這裏,隻是在一邊盯著一大一下,眸光流轉,不知想些什麽。

宋忱借著和盈新玩樂,刻意不去看他,心裏一直祈禱他快點走,好留他和薛舒一起,他有事要做。

然而事與願違,他來之後謝盈新也不要薛舒了,她無所事事,心裏又不自在,可不想多留。

薛舒走到謝時鳶身側:“你出來,娘有話對你說。”

謝時鳶凝眉,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宋忱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沉吟片刻後跟著去了。

等人走了,宋忱才偏頭,對薛舒望眼欲穿。

他輕抿嘴唇。

罷了,急也急不得一時,再找機會就是。

“咿呀——”謝盈新發現他走神,扯了扯他的袖子。

手頸兒不小呢。

宋忱趕緊去逗他高興。

誰知他一直咿咿呀呀,話也說不出來,見宋忱沒有反應,嘴撇著,眼淚掉了下來。尋常小孩子哭時,屋頂亦能掀破,而謝盈新不知隨了誰,哭起來沒個聲。

宋忱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束手無策。

正此時,許嬤嬤進來了,薛舒不放心,讓她照看著。

許嬤嬤笑著,伸手去接盈新:“郎君,小公子該是渴了想喝水,讓我來吧。”

原來如此,宋忱了然,剛退後一步,突然瞥見什麽,目光落在許嬤嬤手背上,驟然一頓。

許嬤嬤是薛舒的人,在侯府地位很高,尋常事情都不用她親自動手,一直包養得都很好。宋忱記得她的手光潔乾淨,僅僅有些淡淡的皺紋,可現在,她手背上多了一大片猙獰疤痕。

“嬤嬤,你的手怎麽了?”宋忱的聲音有些奇怪。

許嬤嬤低頭一瞧,知道他問什麽,摸了摸:“這個啊,說起來都怪我不小心,前幾月給小公子燒水時燒著了。已經給看過了,隻是留了疤,沒有大礙,郎君不用擔心。”

許嬤嬤一臉慈愛去望宋忱,誰知竟看到他臉色泛白,雙目也顯得有些怔然,少有光彩。

謝盈新好像發現了什麽,這會兒不叫了,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去看宋忱。

許嬤嬤凝著眉頭,往他眼前一晃:“怎麽了,郎君?”

黑影飄忽而過,宋忱猛然回神,驚愕地看她。如果仔細點,就會發現他藏在袖子裏的手在抖。

因為許嬤嬤手上的疤和啞婆一模一樣。

不管是位置還是形狀,分毫不差。

“沒什麽。”宋忱回。

他腦袋裏亂嗡嗡的,兩個毫不相乾的人,為什麽會有完全相同的疤痕。

不,不對。

許是思緒混沌太久,宋忱現在才猛然驚醒,發現了一直以來的漏洞。

宋府根本沒有什麽啞婆。

宋忱死死盯著許嬤嬤,仿佛要把她洞穿,好半晌,才啞聲道:“嬤嬤,我想喝你燉的湯。”

許嬤嬤微愣:“什麽湯?”

宋忱按照記憶裏的,給她描述了一遍。

許嬤嬤失笑:“是海奈湯吧,這是我老家的土產。我多年不下廚,郎君是怎麽知道的,莫不是世子告訴你的?”

宋忱沒說話。

他和啞婆在一起的時候,啞婆給他做過,因為特別,他就記下了。

沒想到許嬤嬤真的知道。

許嬤嬤給謝盈新喝了水:“難得你想喝,我自然要滿足你。郎君帶小公子稍稍等待,我這就去做。”

宋忱眼簾一顫:“好。”

海奈湯的工序不算複雜,侯府食材齊全,許嬤嬤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端著湯回來了。

宋忱隻喝了一口,眼睛就濕了。

和啞婆做的一模一樣。

“世子小的時候,我也還年輕,經常給世子做這湯喝,他最喜歡。”許嬤嬤看著他,陷入回憶,“不過現在,世子大概忘記了。”

兩人麵對麵,許嬤嬤靠著桌子,彎腰的弧度都與啞婆無比肖似,或者說,她也許就是啞婆。

宋忱咽著湯,低下頭不想讓許嬤嬤看見眼底的情緒。

無人知道他此時多麽震蕩。

他猶記得當初在宋府與許嬤嬤生死別離的場景。

謝時鳶最後隻帶了兩隻沾血的耳環給他,他想都沒想,以為許嬤嬤死了,死得慘烈。大雪天裏,不知道屍骨安放在哪裏。

現在卻突然告訴他,許嬤嬤可能沒有死。

仔細想想,啞婆就是之後出現的,她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也從來不肯開口。

如果,如果啞婆真的是許嬤嬤……

啞婆滿身傷疤,腰不直,腿腳也不便利,如果不是今天,宋忱不會把她和許嬤嬤聯想到一起。

她滿身疤痕不是騙人的,極有可能許嬤嬤被帶走後受了火刑,太後想將她活活燒死。

可是許嬤嬤竟然活下來了,她成為宋府一名不起眼的奴仆,被安到謝時鳶身邊,從此世上少了個許嬤嬤,多了個啞婆。

是誰救了她,這意味著什麽?

宋忱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