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本就心懷不軌,可我大哥看不出來,每次去衙門都說不清楚,大伯父不想生事才屢屢花大價錢和解!”
宋忱越說越覺得苦楚:“不是舞弊,你們都不知道……”
薛霽卿仿佛沒聽到,抬手打斷他:“夠了。”他嗓音冷淡,“即便真如你所說,宋鴻慶做的事情也遠不止這些。你不必多說,朕自有定奪。”
宋忱急步上前:“陛下……”
“來人,請宋侍君回宮。”
“陛下!”
宋忱聲嘶力竭,兩個侍衛輕而易舉就把他架出去。養心殿外寂靜無聲,宋忱被扔在門口,無人問津。
*
大伯父被革職了。
這是宋忱時隔兩天聽到的消息。
而宋昌被杖責五十,放回了家,與此同時,宋萱進了宮。他是以探望宋忱的名義來的,帶了很多東西,整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還沒坐下,就被宋忱拉著問:“二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們怎麽樣了?”
宋萱凝著眉心,默不作聲把他拉進裏屋,等四下沒人了,才道:“大哥這回是被人設了局。”
宋忱心神一晃。
“大哥那天在賭場,有禽獸拿幼女做賭注,大哥看不過眼,和那些人爭執起來,可他們態度猖狂,竟然想當場欺負那女童。大哥情急之下打傷一人,誰知那女童當場變臉,哭著喊著去抱那人,嘴裏還叫著爹。”宋萱解釋著,頭疼萬分。
如此戲劇的一幕,宋忱聽都聽懵了,實在不敢想象宋昌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宋萱嘆了口氣:“那人傷得不輕,女童咬定大哥草菅人命,周遭的看客竟也沒一個站出來說話的。大哥觀眾人臉色,這才驚覺自己又中了圈套。”
宋忱聽罷無言以對,來者手段高明,這次實在不能怪大哥,換作宋家任何一個人,要做到冷眼旁觀也是不可能的。
大哥沒做錯。
“你是不是也以為他們是要訛錢?”宋萱看了他一眼,問。
宋忱愣了愣,難道不是嗎?
宋萱看出他想說什麽,搖頭:“大哥的隨從便是這樣以為的,可他拿錢賠時,對方卻怒氣衝衝甩開了,揚言必須要大哥償命。”
宋昌被騙過那麽多次,周圍的人早就習慣了,隨從掏錢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如果還是和從前一樣,這種小事恐怕翻不起風浪,可這次卻超出掌控,走向未知,意味著更深的危險。
宋忱心口一沉。
“好死不死,金吾衛正好過來了,就看見這一幕,沒給大哥辯駁的機會,直接把他抓了起來。接下來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剛好過來……宋忱一隻手扶住卓沿,穩住身形。大哥頭一回遇上這種事,金吾衛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那個時候來。哪有什麽巧合,都是人有意為之罷了。
謝時鳶……
宋萱張口:“我原還不知他們到底想做什麽,直到昨日父親被革職,才恍然大悟,這次是衝父親來的。”
宋忱心涼了半截,他聲線冷顫:“大伯父……二哥你,你知道是誰出手的嗎?”
宋萱略微沉吟,隨後輕輕點頭。
宋忱臉色變了,他沒頭沒腦問了句話:“二哥,你前幾日向侯府提的親,是不是被退了?”
宋萱萬分怔然:“你怎麽知道?”
他還沒有說啊。
果然,宋忱心裏默道,死死咬住了嘴唇。
宋萱覺得他不對勁,以為他擔憂過度,連忙安慰:“你別著急,父親被革職也沒什麽不好的,他本就無意朝堂,這些年確實算不上儘職儘責,現在回了家,倒樂得清閒。大哥也不打緊,讓他在家裏躺個十天半月,省得他再跑去賭坊。”
“至於我……”宋萱說了那麽多才又說回自己的親事,繞是他裝得再灑脫,宋忱也窺見了他眼底的黯淡,“陛下要對宋家下手,我們如今正處風口浪尖,公主拒絕求親才正常,這也為子車好。”
兩個人思想不在一起,宋忱終於敏銳捕捉到異樣,他愕然問:“陛下,你說是陛下?”
這回從頭到尾都是針對二哥一家的,難道不是因為謝時鳶要報複宋家,也對宋萱求親不滿,才費儘心思籌劃了這一切嗎?
宋萱皺眉:“為何這麽問,難道不是陛下?”
宋忱失言。
“有些事情你也許不清楚——陛下與太後一直爭得厲害,叔父一直明哲保身,前陣子卻選擇站在了陛下身邊。陛下近年來長進頗多,叔父有自己的打算 ,可宋家畢竟太過惹眼,叔父也說過,一旦處理完太後,下一個便輪到宋家。”宋萱一邊打量著他的反應,一邊試探著說。
光是以宋忱的想法,很難考慮到這些,所以他聽完這席話,突然又陷入沉思。
本來對謝時鳶的篤定,搖晃了起來。
是像二哥說的那樣嗎?
“隻是我也覺得奇怪。”宋萱話頭一轉,“就我所知,太後不過剛失勢,薛霽卿現在出手,未免太過著急,這好像不太符合他的風格。”
宋忱剛剛生起的懷疑又被打消了,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不規律地捏著,時疼時不疼。
他突然想通了。
沒什麽好懷疑的,他親眼看見過謝時鳶和薛霽卿交涉,不管是誰的主意,謝時鳶總不會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