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宋忱看到他還散亂著的頭發,朝他招手:“你過來。”
謝時鳶聽從,走到宋忱麵前。
宋忱讓他坐在椅子上,拿了把梳子站在他後麵。謝時鳶的長發本來像綢緞一樣,現在卻枯黃地打著結,怕扯到謝時鳶頭皮,他隻能一縷一縷分出來,小心翼翼梳開。
謝時鳶隻感覺有輕微的拉扯,酥麻不已,他沒有問這樣的行為合不合理,隻要是宋忱吩咐的,他都會照做。
大概過了半柱香時間,頭發全梳開了,宋忱拿過玉冠,想給他束,卻突然停住,玉冠太惹眼了,謝時鳶不能用。
他換了一條發帶。
宋忱並沒有給人紮過頭發,但碰到謝時鳶時,無師自通,熟練得像做過千萬遍,一下就紮好了。他心裏劃過什麽,卻一閃而過,快得根本抓不住。
宋忱沒去管,退後一步:“好了。”
謝時鳶轉身,宋忱看見他的臉怔了怔,許久未言,謝時鳶低著眉,詢問道:“公子,可有何不妥?”
宋忱回神,搖頭:“沒有。”
謝時鳶便守在一側。
宋忱還不能適應兩人的新關係,看著謝時鳶無從下手,覺得要給兩人找點事做,他想了想,過年了,該上街買些禮物送給兄弟姊妹。
宋忱:“我現在要出去,你隨我一起吧。”
謝時鳶點頭。
宋忱帶他出去,宋府離他要去的地方不遠,他們步行去的,今日正月初一,家家戶戶都放著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
街上車水馬龍,出來的人不少,大夥都穿著新衣,欣欣向榮的樣子。
京城寸土寸金,這條街更是黃金地段,號稱大雍消金窟,是達官顯貴最愛的地方,謝時鳶曾經也來過很多次。
宋忱徑直走著,沒有四周張望,有自己的目的地。
須臾,他們停在一家閣樓前,謝時鳶瞧著這個位置有些陌生,他記得這裏以前不是這樣的。抬頭一望,閣樓的牌匾寫著見君子幾個大字,的確沒見過。
謝時鳶出了神,心想大概是什麽時候新開的,取代了原來的商家。
裏麵的人很多,出來采買的大多都是高門主母,滿身珠光寶氣,雍容華貴,還攜著自家小姐。這家鋪子裏主要是珍寶首飾,也有其他,婦人看對心意後,隨手一揮就能花出上萬兩銀。
宋忱花了些許時間,按照她們不同的喜好,挑出幾樣東西。他去結算時,路過一個木櫃,眼睛不經意瞥往裏一瞥,然後就走不動路了。
宋忱腳尖一轉,伸手把那條銀白的發帶取出來。
他拿著發帶看了看,過年白色不太喜慶,店裏的夥計都把它收了起來,很不起眼,但宋忱一眼就相中了,不是給自己,是給謝時鳶,總覺得他應該戴這個。
他遲疑了片刻,沒有放下,走到謝時鳶麵前:“好看嗎?”
謝時鳶目光正落在一支白玉簪上,盯了很久,聽見聲音一愣,順著宋忱的手望向發帶上,不見喜惡,問他:“公子喜歡?”
宋忱反問:“你喜歡嗎?想給你做新年禮物。”
謝時鳶沒有料到,他頓在原地。
宋忱自做主張走到他後麵,手上開始動了。
周圍有人認出他們,看見二人的舉動大驚。那被宋家和太後捧在掌心的小公子,正拉開謝家罪臣頭上的發帶,給他紮上一條新的,小公子滿臉溫柔,沒有覺得絲毫不對。
那人是除夕宴會上的人,昨夜目睹了謝時鳶和太後對峙。她眼皮一跳,在兩人抬頭之前忙移開視線,沒一會兒又按耐不住好奇心,看了回去。謝時鳶正好背朝她,素白的發帶綁在頭發上,格外醒目。
她想起謝時鳶發瘋的樣子,想起謝家的慘遇,打了個寒戰,看發帶的眼神也變了味,覺得他戴白的別有意思,像是……像是在守孝。
她心狂跳了起來,趕忙叫上人去了別的地方。
兩位主人翁都沒有察覺。
宋忱給謝時鳶換好,拉著謝時鳶前後一看,覺得很襯他,便誇讚道:“好看的,適合你,我幫你買下吧。”
謝時鳶摸了摸,知道拒絕已經晚了,便說:“讓公子破費了。”
宋忱笑了笑,讓掌櫃記賬,發帶直接帶走。其他東西也不用他們拿,剛才報了名字,掌櫃晚上就會安排人送到府上,還會附帶一些禮品。
宋忱不是愛熱鬨的性子,也沒有出去玩的想法,出來鋪子就回了府。
謝時鳶不知道他是如此利索的性子,有些意外。他不用隨時隨地跟著宋忱,宋忱沒有什麽事情,對他說:“你回去養傷吧。”
謝時鳶就走了。
晚上也是啞婆送的飯,她還是和早上一樣,渾身透露著古怪,又十分安靜。謝時鳶記得宋忱的囑咐,在她離開之前叫住了她:“婆婆。”
啞婆停住了,慢慢轉身,隔著帷幔無聲詢問。謝時鳶不知她的姓名和過往,喉嚨裏暫時吐不出話,沉默時身上透著一股子冷淡味。
啞婆卻不介意,帶著安撫意味似的,平靜坐下來,沒有催促他。
過了片刻,謝時鳶才開口,情緒難辨:“我如今在府裏也是孤身一人,婆婆若是不嫌棄,可以在我這過年。”
啞婆聽見他的話,蹭了蹭手上的疤痕,沒有動作,似乎有些抗拒。
謝時鳶察覺到了,他一頓,乖覺道:“若婆婆喜歡清靜,也沒關係,隨你的心意就是。”
啞婆這時有些猶豫,兩隻手不停交握著。謝時鳶不知她經過怎樣的考量,之後就見她小幅度點了點頭,又用手指著帷幔,開始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