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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鎖

希爾維亞覺得, 斐爾德是個天生的騙子混蛋。

他非常能夠偽裝自己的真實情緒,然後以麵具示人。

就像此刻, 剛剛被惡作劇之魔造訪的他,竟然能夠平靜地坐在臥房裏,麵色不變地等著那個人回來。

他並沒有等太久,過了一會兒,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他回頭, 把那個人一把摟在懷裏。

在希爾文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他抱離地麵,快步幾步走到床邊,按在床上閉眼吻了上去。

漫長的時間過去, 希爾文似乎是快要窒息過去,難以自控地微微錯開臉, 在空隙中艱難地喘息幾下。

他渾身軟得要命, 卻並不推開身上這個人,隻是用含著水霧的眼睛淡淡睨了一眼斐爾德。

“受傷了嗎?”魔王問,嗓音是長吻後的低啞。

希爾文搖了搖頭, 抬起手, 軟軟地擱在魔王的眉眼邊,是一個將要觸撫的姿態。

他輕輕一笑, 話語裏竟然有點暗示的意味。

“沒受傷, 所以什麽都能做……”

魔王俯下身,濃黑的眉眼閃爍過難以言喻的神色。

他輕輕喘息兩下,然後低頭咬著希爾文的唇, 放任理智燃燒,糾纏在了一起。

大約半個小時後, 一片淩亂間,壓抑的呼吸聲漸漸慢下來。

希爾文抬起手臂遮住了眼角的濕意,漸漸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而他的手腕卻被魔王輕輕握住,慢慢地拉開,露出那雙避無可避的眼睛。

魔王在一瞬不瞬地低頭看著他。

希爾文突然伸手,將手擱在魔王的額角,順著那柔長的黑發慢慢地往下理。

“你真的挺會自欺欺人的……魔王陛下。”他輕輕地說,嘴角輕蔑地一勾。

然而,他含著潮濕意味的眼尾卻沒什麽鋒利意味,很難達到什麽嘲諷效果。

希爾文撐起身體,仰頭淡淡地說著隱喻:“在你踏進沼澤之前,一切都還有回頭的機會。”

“然而第一步踩進去了,就都不一樣了。”他輕聲說,“陷進去一個腳,和陷進去半個身體,都是一樣的……”

“沾上淤泥,就和之前再也不同了。”

他嘲諷地勾唇,從隱喻回歸當下。

“這種事,徹不徹底,有什麽區別?”

希爾維亞:……

他已經學會了在這種時候放空自己,不去細想這身體的主人正在和魔王做什麽。

他是真的服了希爾文。

希爾文的偽裝和麵具根本不輸給魔王。

身為聖子,他一定在神殿接受過生命的預言,他一定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多長時間。

況且,那個倒計時懷表就是希爾文的遺物,他不僅知道自己能活多少歲,甚至知道自己會死在哪一天。

一個知道自己隻剩下一個月的人,怎麽會是這個模樣?

他看起來和之前的十年毫無區別。

希爾維亞靜靜地想,此時,希爾文應當不知道發生在混沌之地的事情。

魔王剛接到消息,希爾文就回到了王宮,這個時間差應該足以讓他和從地獄魔窟闖進混沌之地的那群魔族錯開。

如果知道,會怎麽樣?

希爾文最後的結局是已經寫在歷史中的——他最終還是離開了魔界,倉促地回到了人界。

他燃燒乾淨了自己最後的生命,點燃了大光明魔法,和入侵的強大魔族同歸於儘。

而那個對他生命的預測,錯了三個月,卻最終大致不差地預言了這位聖子短暫的一生。

他在三十五歲那一年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從此,成為傳說裏的人物。

希爾維亞漫無邊際地想著,一個念頭滑進他的腦海。他想,希爾文的麵具可能其實從來都沒有掀開過。

不然,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能讓他跟隨著度過了他生命中幾乎三分之一的歲月,卻對他仍然看不透、看不清。

那個隱藏在幕後的詭異直覺再次侵襲,這背後的秘密到底在哪裏?

到底是什麽讓希爾文做出了這所有的事?

而這兩百年前的帷帳裏,一切都靜謐遙遠。

魔王聽完了這個隱喻,沒有說話。

然而他也沒有在希爾文的言語刺激下繼續做什麽,而是低頭,慢慢地用被子裹住懷裏人微微潮濕的身體。

“你不累嗎?睡一會兒。”

這一夜和之前無數個夜晚沒有分別,希爾文也不再說什麽,他放任自己合上眼皮,靜靜地被抱在魔王的懷裏。

而這次,徹夜未眠的,是魔王。

斐爾德輕輕地在他額頭上吻。

希爾維亞麻木地想,希望待會兒,不會被某位愛哭的魔王,把眼淚滴在衣領裏。

那樣,希爾文不察覺到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