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1 / 2)

故居

希爾維亞的腦子空了一瞬。

斐爾德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他怎麽會在那裏的?

他……聽到了多少?

他下意識從椅子上站起來,斐爾德幾步走過來, 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裏。

他仍然錯愕到失去反應能力,一時沒能躲開,就這麽直接掉進了斐爾德的掌控中。

這個擁抱緊密得毫無間隙,他感覺到斐爾德渾身緊繃用力的骨節,牢牢地箍著他,幾乎讓他不能彈動。

就這麽過了不知道多久, 他被斐爾德抱著緩緩挪回椅子前,魔王將他輕輕按在椅子上,俯下身撐著扶手,將他環住了, 安靜地看著他。

希爾維亞便也仰頭靜靜地看著他。

他這才注意到,斐爾德醒來後隻是隨便披了一件襯衣, 連扣子都沒扣, 這個姿勢下,他整個人的氣息不容抗拒地籠罩下來。

像一隻大貓。

這動作像一隻野獸,而他的眼神卻很深邃克製, 像一片無風的平靜深海, 海麵安靜地包裹了下麵千裏的湧動力量,隻偶爾泄露出一兩道控製不住的波痕。

他們在這個姿勢下沉默得太久, 最終, 竟然是希爾維亞先忍受不了被這種眼神和他的氣息全然籠罩的感覺,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的傷都好了?”

“那不算傷。”

希爾維亞:……

他放棄了,他閉嘴了。

確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他不知道斐爾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聽的。如果早一點,他會聽到關於那個詛咒的事情。如果晚一點, 他可能聽到他的生命隻剩下三個多月。

樁樁件件,都沒什麽好跟斐爾德聊的。

魔王知道了詛咒又能怎麽樣呢?

這個詛咒害得他失去了那麽多重要的人,讓他的生命隻能短暫地燃燒二十一年,但是,這又不能怪罪在魔王身上。

初代魔王的仇恨催生了詛咒,這詛咒隨著魔王之血的延續而代代不休。隻要這血液流淌在魔王身體裏一天,詛咒的效力就仍然存在。

哪怕承受詛咒的,是魔王愛的人——像希爾文。

曾經他覺得自己能夠殺掉魔王,打破魔王之血的傳承,這也是希爾文日記裏記載的唯一終結詛咒的方式。

但是現在,他對斐爾德下不了手了。

他承認,他會被這樣愛著希爾文的魔王所打動。

從道理上、從感情上,他都沒有立場殺死魔王。

所以,隻能放任詛咒繼續下去。他沒有能力去終結這件事,隻能帶著遺憾倉促地去死了。

而之後的聖子會怎樣,會繼續被操縱,還是哪天突然冒出一個和他和希爾文一樣的人,闖入魔界殺死魔王,他都不知道,也管不著了。

至於他自己……

很遺憾,這個替代品的保質期實在有點短。

但是也沒有辦法了。

所以也沒什麽好說的。

斐爾德注視著他,突然低聲很沙啞地問他。

“為什麽放棄殺我了?”

希爾維亞垂著睫毛不看他。

“殺不死。”

斐爾德指尖輕輕端起他的下巴尖,讓他抬頭看自己,聲音啞得幾乎隻剩下氣音:“你不殺我,你自己就會死。”

希爾維亞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斐爾德。

他做出一切決定的時候,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容忍魔王問兩句,已經是極限了。

斐爾德覺得,希爾維亞端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眼神,有種極致澄淨高貴的質地,又非常堅硬而無可動搖,幾乎要瞬間擊碎他的靈魂。

他受不了。

他突然拉得更近,膝蓋半跪在椅子上,把希爾維亞再度扣進自己懷裏,整個人都在顫抖。

“希爾……希爾……”

希爾維亞沒有再推開他,但是也沒有回應,順從地被抱著。

這個擁抱本身沒有任何欲望裹挾,他並不抗拒。

魔王放開了他,很慢地看了看四周。

“這裏空間太小,我不想在這裏跟你說話。”

希爾維亞點點頭:“好。”

他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了審訊室的門。洛林沒有落鎖。

他順著走廊安靜地往前走,遇到障礙,他就毫不避諱地用自己曾經的印信符紋打開。

反正已經跟洛林開誠布公了,這點上可以很隨便。

出了地下監獄,希爾維亞抖出那件隱身鬥篷。

斐爾德接過來,然後撐起,鬥篷輕柔如水的布料輕輕一抖,籠罩了他們兩人。

希爾維亞突然有點後悔。

斐爾德在身後半摟著他,在鬥篷下狹小的空間裏,呼吸交纏在一起。

一夜已過,現在正是清晨,清幽的晨風卷過腳踝,微涼帶著潮意。薄荷色的晨光在聖裁所內輕輕降落,四處沒有什麽人。

聖裁所內本來就不是人來人往,聖裁官都經常外出執行任務,基本隻有文職人員常駐。

斐爾德在鬥篷下輕輕握住了希爾維亞的手腕,走出了聖裁所。

他們兩人都是一身漆黑,在鬥篷的遮掩下,走在清透的晨光下,四周是聖城純白色神聖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