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西卻全無心情，一口喝掉茶水，立刻就開始彙報情況。

“你說，你剛剛是在審訊那個你昨天才帶回來的半血女孩？”洛林問。

特雷西點頭。

“你為什麽覺得她可疑？”

特雷西於是講述了碎布條的事和他的疑惑。

聖裁長大人慢慢地喝著茶，緩緩地點頭，沒有發表意見，示意他接著講。

特雷西感到有些奇怪。往常，他將稀奇古怪的事情講給洛林聽了，洛林都能提出一個看似荒謬實則能說通的解釋，但是這次沒有。

特雷西隻好接著彙報下去。

洛林聽著，臉上的神色突然古怪起來。

“你剛才說……那個魔族和那個女孩是什麽關係？”

特雷西立刻說：“這件事是最不可思議的，他宣稱自己是她的愛人，而且她沒有反對。”

洛林深深吸了一口氣，擱在桌下的手指無聲地捏了起來，手背上青筋一跳，然後綻出一個輕微但是扭曲的笑。

這表情實在很怪，讓人說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情緒，像是覺得匪夷所思，又像是在生氣。

然而他最後隻是哼了一聲：“愛人，嗬。”

特雷西有些疑惑：“洛林，你怎麽了？”

洛林搖搖頭，保持微笑：“那魔族還說什麽了？”

“他要求之後必須和她關在一個隔間裏，我同意了。”

洛林一僵，失去焦距的眼睛驟然睜大：“你同意了？”

他鮮少這樣失態，語音裏的錯愕明顯之極：“這麽離譜的要求，你為什麽會答應？”

特雷西說：“洛林，你聽我解釋。這確實很破例，但是他提出的交換條件我沒法拒絕。況且，他和那個女孩身上有雙向的契約，他必須保護那個女孩。”

“什麽條件？什麽雙向契約？”洛林快速地問。

特雷西壓低聲音，表情非常嚴肅慎重，每個字都清楚認真：“他說他掌握聖子的下落線索，還能提供昨晚那個入侵放火的魔族的信息。至於契約，他和薇薇手上有一對帶著魔法契約的訂婚戒指。他向我立下了賭咒誓言，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

洛林：“………………”

特雷西看著沉默的洛林，他很久沒看到過洛林這樣。

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繼續說：“他說，他曾經在魔界見到聖子出現。這是合理的，我找遍了大陸都沒有找到希爾的半點影子，如果他是去了魔界，他的神秘消失就能解釋通了。”

看洛林還是不說話，特雷西拉了拉他的袖子：“洛林？洛林？你怎麽想呢？”

他意料洛林會驚訝，但是沒有想到洛林是這個反應，看起來像吞了蒼蠅一樣一言難儘。

特雷西下意識覺得，洛林是因為談到了希爾維亞，所以心中介意。

他有點難過，但是還是隻能輕聲勸說：“不管怎樣，你也想找到希爾，對不對？有線索總是好的。”

但是洛林的關注點竟然不在這裏，他不可思議地低聲重複：“訂婚……戒指？”

特雷西的心卻完全在希爾維亞下落的線索上，對這一魔族一半血的關係倒是沒有太關注，他漫不經心地點頭：“是呀。”

洛林：“……”

特雷西：“？”

他太熟悉洛林了，以至於他從洛林的種種反應裏讀出了一點怒氣。

這又是在生氣什麽？

“你……覺得我不該這麽做嗎？”特雷西小心翼翼地問。

洛林沒有說話，隻是從桌子前起身，伸出手，特雷西自然地扶上他，將他的指尖珍重地捏在手心：“怎麽了？想去哪裏？”

洛林搖搖頭，牽著特雷西走到窗前，指尖觸上玻璃窗格。

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流溢的五光十色已經不會再落進他眼睛，但是指尖躍動的、上午的陽光，仍然是溫暖的。

他突然轉身，一頭埋進特雷西的懷裏，緊緊環住了特雷西的腰，把頭擱在了這個人的肩頭。

特雷西：“！”

他迅速地抬手回抱著懷裏的人，因為洛林今天的反常而升起一絲擔憂：“怎……怎麽了？”

洛林沒有說話，安靜地靠著他，放鬆地閉上眼睛，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

特雷西注意到了，輕輕放下了拎起的心。

洛林在高興，那種跳躍的喜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身上了。

他不知道洛林為什麽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高興，但既然洛林不說，那他也不再問，轉而一下下安撫地撫摸著手下的脊背，輕柔得像給一隻小貓順毛。

洛林在他懷裏趴了一會兒，改了話題：“神殿入侵這事兒，不用急著調查，敷衍過去就是了。”

特雷西：“？”

洛林閉著眼睛。

他即使看不見，都能想象到特雷西這時候臉上呆呆的樣子，他笑笑，語音非常溫柔：“寶貝。乾嘛總是給神殿乾活這麽積極？不是不喜歡他們嗎？”

特雷西臉頰瞬間泛紅了：“洛……洛林……別這麽叫我，在辦公室呢。”

洛林被逗得差點笑出聲，他微微彎腰，又叫了一遍：“寶貝。”

他從懷抱裏出來，站在窗前冥思了很久，所有的情緒都像石頭漸漸沉進湖底，慢慢消失不見。特雷西一直安靜地陪著他，直到他結束思考，回到桌前，拿出了一份文件。

特雷西一看到文件的封麵就明白了是什麽，他皺著眉，語氣不是很開心。

“神殿清晨送來的？”

洛林點頭，將文件交給他。

“快些處理好，他們今日午間就會出發。”

“我會辦好的。”特雷西把那份文件卷了卷，卻被洛林抬手製止。

“不隻是這樣。”洛林輕輕說，“這次，我要你悄悄把那個半血塞進名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