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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難

特雷西呆滯地僵了一瞬。

隨即, 他馬上認出,那幅垂在地上的白裙正是自己剛為一個女孩買來的。他立刻抽出鐵劍, 隨即就刺向那個把少女按在地上的黑發男人。

眼前的這一幕還需要再多想嗎?這邪惡的魔族真是不要臉,竟然趁亂在地下監獄裏色心大起!

薇薇實在是太漂亮、太惹人憐惜,竟然隨時隨地都會招惹這些毫無羞恥心的魔族!

然而,他剛刺出去一劍,卻臉色一變,驟然改換了方向, 和兩人堪堪擦過。

因為,在那瞬息之間,被按在地上的少女竟然一把推開身上的男性魔族,迅速錯身轉而將他擋在自己肩後。

希爾維亞麵朝著特雷西的劍, 擋在斐爾德身前。

他現在心裏非常想死。

如果有可能,他絕對不願意麵對這樣的情景——他最好的朋友要抽劍砍了一個疑似輕薄他的混蛋, 而他明明一副被人欺負過的樣子, 卻還在保護那個欺負他的人。

這下,他可能永遠都沒臉對特雷西承認薇薇就是自己了。

但是他又不能不這麽做,他保護的不是斐爾德, 反而是特雷西。

這一劍如果砍下來, 他才不信魔王真會被傷到,而特雷西和聖裁所會怎麽樣就不好說了。

而剛才那瞬間, 希爾維亞竟然能成功推開斐爾德, 沒有受到半點阻礙,是因為斐爾德也短暫地愣住了——希爾維亞非常快速地往他手裏丟了一個東西,觸感非常惡心。

魔王不動聲色地迅速看了一眼, 然後就被醜得渾身一僵。

一隻蹬著兩條人腿的魚滑溜溜地躺在他手裏,藍盈盈的眼睛翻著, 衝他使了個討好的眼色。

斐爾德:“……”

這不是那個行事詭異、毫無臉皮又話癆的輔助係魔法學教授,菲利普嗎?

平白被打斷了的斐爾德咬著牙把翻了的醋瓶子扶好,捏著滑溜溜的菲利普教授,臉色很有些陰沉。

他對於菲利普教授出現在這裏並不意外,也當然知道為什麽希爾維亞突然把這家夥扔到他手裏——無非是沒有地方藏,隻能扔給他解決。

他於是隻能無奈地把這條醜魚先藏匿起來。

特雷西對於希爾維亞擋在這個魔族色鬼麵前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以特雷西的本性,現在就要給這個死到臨頭還貪圖美色的魔族一劍。

但是一旁少女下意識的保護行為實在是太奇怪了,於是他忍了忍,暫時沒發作,先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倆為什麽在一起?”

他問的是希爾維亞,希爾維亞不能說話,正思考如何比劃,斐爾德就上前一步。

希爾維亞心中警惕!

關於為什麽在一個牢房這件事,他倆還沒對好口供。放任斐爾德亂說的話,誰知道他會說出些什麽東西?

果然,他聽到斐爾德語氣深情地說:“他是我的愛人。”

希爾維亞:“……”

特雷西懷疑地拎著劍,指著他,斐爾德迎著他的目光,抬起希爾維亞的左手,亮出了兩人無名指上一模一樣的一對活銀戒指。

希爾維亞:“……”

他都不知道斐爾德什麽時候弄了個一模一樣的戒指。

“我是大惡魔領主麾下的騎士,她是被擄走獻給領主的人類。我愛上了她,保護她逃出來,約好要一起離開魔界,卻在剛出魔界的地方失散了。”

斐爾德麵不改色地編造:“我通過戒指感知到她在這裏,追過來,然後在聖城邊緣被你們抓住了。”

“剛才,門突然打開,我剛出去就發現她竟然也在這裏,還被一個發狂的魔族追殺,就帶她躲了回來。”

這一番話雖然能解釋,但實在曲折離奇,細節上疑點很多。特雷西的表情變得震撼而扭曲,懷疑倒是根本沒有減少。

他活動了一下嘴角,轉頭問希爾維亞:“他說的是真的嗎?關於你們兩個的關係。”

希爾維亞:“……”

他能怎麽辦,這個時候,他也隻能點頭。

特雷西又強調一遍:“你要說實話。如果他剛才說的是假的,從現在開始,我能保證你永遠都不會看見他。”

斐爾德聽了這話,下頜微揚,眼瞳深處流淌著隱約的危險。

希爾維亞無語至極,但也隻能默默往斐爾德身邊靠近了一步,以示自己確實不害怕這個魔族。

特雷西瞪著眼睛搖搖頭,發出吸氣聲。

希爾維亞想滅口了。

托某位魔王的福,他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回神殿或者聖裁所了——雖然他本來也不可能回去了。

“把他們先關進重犯候審區。”特雷西最終隻得說,“我回來後親自審。”

*

聖城的天色漸近拂曉,整個天空仍然顯得晦暗,泛著隱隱的青白色。

中央神殿前方的雲石廣場和神殿的十八道石柱在昏暗的清晨呈現出一種朦朧暗色的白,而神殿後的祭禱堂內,燭火通明輝煌,映在森嚴護衛手中執著的劍鞘上。

祭禱堂側麵的一間小房間裏,幾位長老扶著大長老在椅子上坐下。

頭發全白的大長老剛一坐下,就弓腰咳嗽,吐出一口血來。

“治愈魔法呢!快!”

七手八腳的忙亂中,大長老揮了揮手,示意不用。他喘了兩口氣,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水,咽了兩口。

“您不該強行使用大防禦魔法的。”十一長老皺著眉抱怨,“您一直身體都不好,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昨夜,在幾乎籠罩了整個南城上空的火焰魔法下,大長老硬生生頂住了。

他將一道能把任何一個魔法師抽空的巨型防禦魔法徐徐展開,覆蓋了半個聖城。

幽幽的藍光下,每一個聖城的居民都被嚴密地保護在下麵。大長老幾乎是用自己的命,擋在了恐怖烈焰和這些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之間。

大長老仿佛已經快死了,他微喘著緩了緩,搖頭:“想想,如果火魔法真落進居民區……你們能眼睜睜看著嗎?”

幾個長老都麵露不忍,側過頭去,沒有說話。

“聖裁長閣下。”大長老撐著身體,轉頭麵向旁邊的燭台,“辛苦你率領聖裁官們直接同敵人交戰,敵人現在如何了?”

燭台後,一個穿著白色魔法袍的年輕人靠在那裏,站得離所有人都很遠。

他麵容柔和淺淡,長發烏黑,有點東方人的氣韻,整個人簡單又沒什麽顏色。隻是抬眼的時候,那雙淡紫色眼睛能看得人呼吸一滯。

然而細看來,那雙眼睛似乎不會轉動,焦距也不明顯,竟然像是失明了。

很難想象,掌管最鐵血暴力機構的聖裁長,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氣質溫和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