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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

希爾維亞捏著手裏的咖啡, 液體有點涼了,冰涼的感覺順著指尖爬上來。

他喝了一口冰涼的咖啡, 咽下去,然後緩緩發問:“是誰想要轉化他?為什麽?”

夏曼學長搖頭:“這我不清楚,很可能參與的不止一位領主,誰知道他們是出於什麽打算?領主們的心思很難猜,說不定是為了撬動魔王之位也不一定。”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們成功了, 希爾文被轉化成了半血。”

“他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強的半血。”夏曼學長說,“但是這轉化是背著魔王進行的,一定傷害到了陛下的某些利益。事發後,陛下震怒, 虐殺了魔蛇領主。”

希爾維亞問:“這說明轉化希爾文是魔蛇領主做的?”

“不。”夏曼學長搖頭,“陛下與領主們的關係很複雜。雖然魔王有絕對的實力, 但是陛下也會考慮領主們的價值。魔蛇領主相對來說最廢物, 所以才被拎出來殺了,作為震懾。”

希爾維亞低著頭,聽見夏曼學長嘆息:“這也是我知道的魔蛇領主之死的全部了。陛下和大人們的秘密不容易探究, 可能還是要通過更巧妙的途徑, 才能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希爾維亞點頭。他也隻能問到這裏了,於是向學長道謝告別。

“沒關係,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還可以讓謝伊來找我。”學長笑著說。

希爾維亞道謝, 起身和謝伊一起離開。

他披著長袍穿過來時的玻璃走廊,雨已經很大了,玻璃幕牆上一片模糊水痕。冷雨的聲音簌簌, 希爾維亞抬頭看向外麵。

漫天昏沉倒映在他烏黑的眼眸。

他想,為什麽是這樣的?

如果這個學長說的話是真的……他不敢想象希爾文死前是什麽樣的心境。

但是此刻任何多餘的情緒都是無用的, 希爾維亞收斂了亂七八糟的想法,重新聚焦到現在。

如果在希爾文被關押在魔界的第十年,他確實被轉化成了半血,那麽這種轉化一定是可逆的,因為當希爾文重新出現在人界的時候,身上是沒有魔族特征的。

這種可逆的轉化讓希爾維亞想到他自己。

他的狀態本身就很奇怪——轉化成半血的流程沒有問題,現在也的確表現出半血的特征,但是偏偏就能夠恢複成人類。

他現在肯定不是實打實的魔族,很簡單,因為聖水不能侵蝕他。

那這種狀態是為什麽,是斐爾德有特殊的手段?還是他自己身上的神聖之血在起作用?

如果是因為神血,那麽時隔兩百年,斐爾德遇到第二個不會被魔血完全轉化的人類,難道不會猜到他的身份嗎?

斐爾德知不知道他就是……聖子。

如果他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希爾維亞沉思著穿過長廊的時候,夏曼學長仍然坐在休息室裏,一個魔族卻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魔族摘掉鬥篷,陰沉地說:“你在乾什麽?你剛才跟他聊了什麽?你不會想跟那個惡心的半血做朋友吧?”

一道閃電照亮了這魔族的臉,灰發單隻綠蛇瞳,赫然是獨眼蛇卡薩塔。

卡薩塔麵貌陰鬱凶惡,而夏曼學長優雅溫柔,他們氣質差得太遠了。因此隻有當他倆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人意識到,他們的頭發是相同的灰色,眼眸也是相同的綠色。

夏曼學長坐在那裏,沒有起身,這一坐一站昭示了他們的地位。他慢慢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卡薩塔,別犯蠢。”他說。

卡薩塔被訓得一怔,吐出一口氣,咬著快到嘴邊的冷笑說:“犯蠢?我怎麽犯蠢?捏死一個半血就像捏死一隻螞蟻,我……”

“那你,捏死他了嗎?”端坐在沙發上的魔族緩緩轉過頭,吐字又慢又輕,語氣優雅。

他分明溫柔笑著,眼睛裏卻沒有溫度。

“你已經引起了那位大人的注意。”夏曼學長的聲音越發溫柔,“他沒弄死你隻是因為……要給他的小寵物留點玩具。你明白嗎?”

“你連被他弄死的資格……都沒有呢。”他招手示意卡薩塔過去,然後輕柔地撫摸著卡薩塔遮眼的頭發,讓那隻瞎掉的眼珠驟然暴露在空氣中。

卡薩塔在他的觸摸下一抖:“哥……哥……”

夏曼學長溫柔地放下了手裏的發絲,輕輕地給卡薩塔整理領口,姿態十足一位慈愛的兄長:“親愛的,你長大了,要注意身體健康。”

他手底下的青年脊柱發麻,似乎哥哥的手指是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

“回到真正重要的事上來吧,接下來的‘慶典之夜’,希望你能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書本,灰色發梢繾綣地掠過耳畔,他微微一笑:“要聽話哦!”

“我……我知道了。”卡薩塔聲音發澀地回答。

外麵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穿長袍拿著書的魔族穿過希爾維亞剛走過的玻璃長廊,抬眼,看向了窗外重新露出雲層的銀色魔月。

他輕輕一笑,然後優雅地繼續往前走。

此時,希爾維亞已經重新回到了借閱大廳。他沒有因為夏曼學長的出現就終止查閱資料,而是一頭鑽回了那一堆書裏,接著翻。

謝伊被這一舉動嚇得腳軟,他戰戰兢兢地向希爾維亞確認:“你……不回去了?”

希爾維亞點頭表示是這樣。

然後,謝伊就見證了什麽是真正的泡圖書館。

第一天,書堆的大小又漲了一倍。

第二天,書堆中一半的書都被讀完換掉了,新的書填補進來。

第三天,書堆周圍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過來看熱鬨的魔族學生。

希爾維亞就蹲在比他人還高不少的那些書裏,完全不理外麵的情況。也不吃飯。

黑貓安靜地蹲在他旁邊,也不踩書本添亂,更奇妙的是也不喊餓,隻是時不時咬一咬希爾維亞的指尖,然後整隻貓趴進他懷裏。

它在希爾維亞旁邊的時候就是這麽乖巧,絲毫不搗亂,叫謝伊嘖嘖稱奇——這隻黑貓一隻貓在家裏,兩天沒有見到希爾維亞,於是就自己溜出了窗戶,躥上樓,狠狠撓了謝伊兩爪子,又穩準狠地掀翻了兩個櫃子,逼得謝伊沒辦法,隻能帶它來找希爾維亞。

在第三天傍晚的時候,希爾維亞埋在書堆裏,已經有些昏昏沉沉。他三天沒吃東西,隻喝了夏曼學長的咖啡和一些水。

他心情不算特別好,懷表被他拿出來,放在一邊,上麵顯示著他生命倒計時的天數。

學院的館藏很有價值。魔族記載的東西很多都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而即使是那些人類記載過的大事件,魔族的書籍也能提供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細節。

但是,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所有的書裏,都沒有斐爾德這個名字。

其他的五位領主多少都是有些記載的,關於種族,關於姓名,主要做過的大事。但是斐爾德完全隱身,什麽事跡也沒有,好像魔界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甚至斐爾德曾經跟他提起過的,自己的父親,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書裏的邊邊角角都隻有一個“第六位領主”的指代,歲數和出身都不詳,好像這位領主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不過,沒有信息本身就是一種信息。他為什麽神秘到這個地步?這背後一定是有原因的。

希爾維亞揉揉額頭,把垂下來的亂發撥到肩膀後麵。看來,查斐爾德的唯一線索還真就是斐爾德他自己……斐爾德現在的房子和以前住過的地方……還有……還有當年關押希爾文的地方。

他太累了,把手裏的書放到一邊,然後仰躺下來,愣愣地看著四麵高高書堆圈出來的一小塊穹頂。

穹頂裝飾著胡桃木雕,他的視力看不清楚那麽高的東西,就好像在神殿的時候,他同樣看不清藏書館最高的那一排書脊。

那時候,他就從梯子爬上去,慢慢地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