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你可知道他是我道侶?(2 / 2)

綿綿 不夜情 3273 字 2個月前

我也回吻了他嘴唇一下,將臉貼近他頸窩,咬唇道:“下次……再弄臟一點。”

其後七八日,都過得輕飄飄的,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直到青城山一行人遠道而來,我才離了嘉禾堂,與師尊、一眾長老等,立於不空山頂迎接。

棋盤道人仍是胡子上翹,一派天真,一見師尊,便噓寒問暖,說了許多俏皮話。師尊尚未大好,由兩名小道童抬了一頂竹轎,倚坐其中,道:“老怪,且莫拉拉雜雜,儘敘些閒話。我來問你:我上月病中,探得你青城山上靈波大動,不知是何緣故?”

棋盤道人裝模作樣地捋了捋翹須,但笑不語。師尊略一思忖,便不由笑道:“恭喜,恭喜!”

我們早知這位前輩功力殊絕,隻比師尊稍遜。如今師尊這般言道,想來是他老人家釋迦寺一戰後了悟真機,竟而破境。當世大乘修士,除師尊之外,隻有蘭陵蕭氏掌門人蕭昭、淮揚江氏家主江鶴行二人,說一句傲視天下,亦不為過。

我們反應過來,俱都向他慶賀。棋盤道人將手擺了幾擺,樂嗬嗬道:“區區大乘罷了,有何之喜?老頭兒於千鈞一發之際將魔種一力鎮壓,也不見誰來誇誇我。”

師尊嘖了一聲,道:“當著這麽多後生小輩的麵,虧你說得出口。是了,魔種如今鎮在何處了?可是上次商議之地?”

棋盤道人得意洋洋道:“放心罷!我已找了一處最佳的寶地,絕不會叫人猜到。管叫那些魔孫崽子翻破了天,也沒地方找去。”說著,一眼望見了我,雙眼一亮,過來拉住了我的手,喜道:“這不是我們小隨雲麽?小隨雲當日出手果決,救人性命,可以說立下九分功勞,隻比我老怪差上一分。多日不見,愈發出落得青春俏麗,像個新嫁娘的樣子啦!”

我近日在嘉禾堂自由散漫慣了,今日見客竟也忘了係麵紗,聞言止不住臉上一熱,低聲道:“前、前輩,您好。”

隻見對麵一道青影動了動,卻是李楊青難以置信地向我臉上看來,奇道:“這位是……江道友?”

我最後一次見他,還是變成蛤蟆之時,困在黃粱城的客棧中,如今想來,仿佛相隔萬裏。一時心緒動蕩,顫聲道:“……是我。李……李師兄,好久不見。”

李楊青驚異之下,亦有些激動,向前幾步,握住了我肩頭,打量道:“真的是你。我當日見一霎雨形狀模樣,猶自不敢相信。一別多年,不知道友是否安好?我常在心中惦記。”

我知他心地極好,當年便受他極大恩惠,心中時常感念。如今再次相見,當真如遇故人,哽咽道:“李師兄,我也常常惦記你。上次在釋迦寺未見到你,深以為憾。你送我的這把劍,我一直帶在身邊。”

李楊青見我手中一霎雨仍帶青青之色,亦是感懷萬千,不禁伸手輕輕觸摸。忽而一個伶俐的腦袋插到我二人之間,頭上白發、嘴邊白須一並搖動,卻是棋盤道人滿臉喜色,跳將起來,一手抓著我,一手握著李楊青的手臂,道:“原來你們兩個之間,還有如許舊緣,不錯,不錯!好極,好極!青霄,我看我這大徒兒與你這個小徒弟郎才……那個貌,情投意合,私下裏更是早已互贈表記,打得火熱。你看你新房也布置好了,喜緞也買來了,不如賣我老怪一個人情,讓他們合籍算了。我看你家那位愛徒……”說著,向一旁靜立的葉疏一努嘴,偷偷道:“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定然沒我徒弟這麽會疼老婆。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徒弟嫁了他,豈不是淒淒慘慘,獨守空房,嗚呼哀哉,悔之晚矣!”

師尊笑道:“好哇,我道千裏萬裏地跑來做甚麽,原來是到我這搶人來了。”說話間,似有些倦了,闔目歇了片刻,向李楊青點點頭,道:“楊青近日劍術見長,再高深些的,諒你師父也不會教了。一會過來給我掌掌眼,看與我們隨雲般不般配。”

我慣知這位前輩喜愛胡謅大話,也隻不去信他。見師尊移駕而去,謝長老等正與青城山弟子閒敘,安排住處,李楊青卻在原地等我。我胸中一暖,待過去與他說話時,忽覺手腕一緊,被葉疏牢牢握住了。

隻見葉疏雙眼望定李楊青,道:“你可知道他是我道侶?”

李楊青不知其意,茫然道:“知道。”

葉疏道:“既知他是我道侶,為何一直盯著他看?”

我大吃一驚,臉立刻漲得通紅。往日他也有許多不通世務之處,但最多便是待人冷清些,不愛言語。但這兩句話實在莫名其妙,無禮之極。偏偏我口齒笨拙,隻極力解釋道:“他……他不是那個意思,李師兄,你……千萬莫要誤會。”

李楊青卻退後一步,深揖道:“在下絕無覬覦江道友之心。適才見江道友形貌大改,好奇心起,一時忘形,確屬僭越,在此向賢伉儷請罪。”

我見他如此坦蕩,更添了幾分羞愧。一見葉疏被人召走,忙前去向他致歉。李楊青卻連稱自己有錯在先,兩人客氣了好一陣,才將別來事由一一敘過。李楊青聽了我在不知夢中的奇遇,慨嘆道:“道友之心,歷萬苦而彌堅,老天果然不負。當日千竹湖邊,在下小小祝禱,竟而成真,實在是替道友歡喜。”說著,一貫板正守禮的臉上,也露出小小笑容。

我感激道:“若無李師兄良言鼓舞,隨雲亦無今日。”說著,便將一霎雨捧起,道:“方才聽師兄所言,似乎已見過這把劍了?”

李楊青道:“是。師父對你天魔解體之時那一劍稱讚有加,我亦有幸在留影石中觀摩過一次。”說著,便將袖中一物取出,口中道:“我觀道友劍式,似天河倒懸,蕩滌濁氣……”

我一見他手中物事,隻覺一顆心鬥然停跳,竟不能移開目光,連他之後的話語也無心聆聽,隻胡亂搪塞幾句,便頭重腳輕地告辭而去。一路轉了千百個念頭,心中不斷安慰自己:“斷無如此巧合之事,不過自己嚇自己罷了。”然而一到雲何洞天門口,遠遠望見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與葉疏麵對麵站在一處,似在講述什麽。定睛一看,隻見臉孔鮮妍,媚眼含嗔,不是周令卻又是誰?

我一驚之下,全身冷汗立刻爭相湧出。眼見周令語氣激動,神色似帶怨毒,又仿佛有些難掩的興奮。葉疏仍是那般清冷漠然,連睫毛都未曾一動。臨去時似見周令將一塊甚麽東西交到他手裏,離得遠了,卻看不清。

我努力遏止自己胡思亂想,在門外平定心緒良久,才鼓起勇氣進門。見葉疏獨自坐在玉床旁,目光卻落在那匹幾乎原封未動的喜緞上。

此時天色已晚,冰室中也已昏黑。平日我總嫌光線不足,現在卻隻恨處處太明亮。其時雙腿也已微微發抖,隻勉強走了過去,試圖擋住他的目光,口中找補道:“……我許久未動針線,手頭有些生疏了,……明日便開始做。”

葉疏淡淡道:“嗯。”

我從未像今日這樣看他不透,也從未這樣怕他。隻見他伸出左手與我相握,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來,腕上的長相思鮮豔欲滴,墨瞳也定定地向我望來。

隻聽他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雙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