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1 / 2)

綿綿 不夜情 2173 字 2個月前

隔日司禮院送來改動後的衣物,除腰帶更易打理外,卻多了一張銀黑的紗幕。我房中並無鏡子之屬,便在水旁照了一照,見臉遮得幾乎不見,這才安心了幾分。隻是想到要在大庭廣眾下拋頭露麵,仍是心中惴惴。

大典當日,我一早便向不空山天門殿行去。那天門殿在七峰十六堂中位置最高,宛在雲霧之中。沿途竹林修茂,翠影叢叢,將千道石階掩映得步步清涼。參加大典的弟子在石階上三五同行,偶有低語之聲。

我穿著禮裝,行動本就不便。頭發由一根緞帶束在腦後,十分之不穩當。路程還未過半,緞帶已鬆脫到背,眼看又要掉落至腰。正自煩惱,忽覺腳下一晃,一步幾乎踩空。低頭看時,卻是一處石階年久失修,已塌裂了。

我蹲下身來,見石階毀損倒不厲害,隻是土方已被蛀空,想是當年修築時未加白礬之故。我手中一時也無合用之物,便彎腰在樹叢中拾了些碎石土塊,將就修補一下。

幾人經過我身邊,見我低頭做活,均停下腳步。其中一人便客客氣氣在我旁邊蹲下,自報家門,說是地靈根的一名金丹弟子。聽我說地麵損壞,便自告奮勇要來幫忙。

我在秋收堂背過的土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鬥,何曾肖想過道門弟子竟肯耗費珍貴靈力,幫我們做這些下賤活計。一時心中好生感動,向他道了謝,才向他說明如何修整。這位同門瞧來也不像是乾過活兒的,術法施展之處,不是連空隙中的泥絲也挖了出來,便是將土塊拱起老大一堆。他連連對我道歉,我自然也不能怪責,少不得拉了他的手,向石階上一一示意。

忽然眼前灑下一片黑影,我抬頭看時,卻是蕭越。

我怕他以為我故意逗留,忙指那石階道:“大師兄,這個……壞掉了,我讓這位……幫忙修一下。”

蕭越朝那歪歪扭扭的土方瞥了一眼,黑袖微微一抬,瞬間修補歸位,連碎石也鋪得齊齊整整。

我早知他靈質渾厚,火術精深,卻不想連地係法術也如此得心應手。

蕭越似無意掃過我與那名弟子拉著的手,那弟子忙將手放開,訕笑幾聲,逃一般飛奔而去。

蕭越見我傻呆呆站在原地,又低低嘆了口氣,伸手牽住我的手,帶我一起走上去。

我隨他拾級而上,隻覺他握著我的手溫暖有力,心中一陣委屈,許久才低聲道:“我以為你不願意理我了。”

蕭越沒說話,隻兀自往前走去。片刻才輕嘆道:“我怎會不理你,說了要待你好的。隻是……”

一語未畢,身後傳來一聲高呼:“江師兄——!”

我駐足回身,隻見那紅衣少女滿臉驚喜之色,兩手提著長裙,正從階梯下快步向我奔來。

到了我麵前,才氣喘籲籲道:“我特意向白長老求了一張請柬,便是為了見你一麵。聽說你是道尊擇定的徒弟,曲星她們還哭了一場,說本來就與你天差地遠,從此愈發配不上了……”

她訴說半天,才發現蕭越在旁,頓時大有忸怩之色,搓著衣袍帶子,含羞道:“……好久不見。”

蕭越對她卻和對旁人並無二致,彬彬有禮道:“江大小姐,好久不見。令兄好麽?”

那紅衣少女“啊”了一聲,忙道:“好得很,好得很。他還說要請你品茶小聚,不知……你何時有空閒。”說得自己害臊起來,回身跺足叫道:“哥,你自己來說!”

我順著她目光望去,隻見斑斑竹影之中,一個淡金色身影遠遠立在階下。百年不見,仍是那般桀驁飛揚的神氣,連腰間懸掛的兩柄軟劍,也似要奪鞘飛出。

蕭越溫文道:“近日儘顧著領這位隨雲師弟入門,怠慢了與二位之約,還望原宥。”

江風吟目光牢牢嵌在我臉上,許久才開口:“大師兄事務繁忙,是我們請得唐突了。舍妹雨晴不太懂事,還請見諒。”

江雨晴嘟嘴道:“我怎麽不懂事了?”便向江風吟擠了擠眼睛,示意我道:“哥,說了是個大美人,我可沒騙你罷?”

江風吟緊緊盯著我,聲音竟有一絲沙啞:“……你是江隨雲?”

我不願與他對視,移開目光,道:“是。”

江風吟搶上一步,似要將我抓住,又強自壓下:“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江雨晴慍道:“哥,你怎麽這樣跟人家說話?”又來拉我的手,好聲道:“江師兄,我哥哥不會說話,我替他賠個不是罷!”

我先前不知她身份,如今再也不能視作平常,便向旁露骨地一避,讓她的手捕了個空。

江雨晴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委屈地叫道:“我哥哥得罪你,你生我的氣乾什麽呀?”

我不發一語,轉身向山頂走去。隻聽江雨晴在後帶著哭腔叫了好幾聲“江師兄”,最終都消弭在山道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