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要當誰爺爺啊?(1 / 2)

綿綿 不夜情 2389 字 2個月前

我叫江隨雲,隨風的隨,雲天的雲。可惜長相庸俗土氣,與這名字毫不相乾。

我自小沒有父親,母親在我十三歲那年也撒手人寰。她至死也沒個姓氏,墳上的靈牌,隻草草寫了三娘二字。

臨死她苦苦哀求本家管事,讓我進內宅謀個差使。管事原本冷臉皺著眉,對我們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旁支親戚十分厭煩。直到母親將頭上惟一一支金釵拔下塞入他手裏,他才哼了一聲,將釵子放進嘴裏咬了一口,見齒印宛然,這才將我帶走了。

我人小力微,進了江家大宅,便被分到最偏遠的園子裏。這園子原本搭著幾架葡萄藤,如今全已荒蕪,藤下雜草叢生,蜂蝶不來,隻長了幾棵孤零零的野玫瑰。

我花了五年時光,將原先的枯藤一一拆除,鏟去雜草,沃肥土壤,篩選了最好的玫瑰種子,精心培育,細致修剪,終於將這小園改頭換麵。

清晨日暮時,我偶爾從草帽下抬起頭來,見花叢紅豔如美人臉,花瓣上猶帶點點露珠,也不禁心滿意足,露出傻笑。

我本不善與人交談,旁人也瞧我不起,這五年來,幾乎連睡也睡在園子裏。待得久了,那些半成精鬼的草籽花枝,竟也與我相熟,跑來與我聊天,還教我許多奇怪法門。隻是我實在愚鈍,直到大火燒儘玫瑰園,臉上新添了碩大紅疤,也沒學會一成。

後來我便稀裏糊塗被選入內府,又得罪了江家的鳳凰心肝大少爺。連送他前往青霄門修習時,也嫌我身上有臭氣,不許我靠近他們車隊一步。

青霄門不愧是中原道修第一宗門,山脈綿遠,雲生霧繞。我生平第一次出門,哪裏見過什麽世麵,看什麽都新鮮。見人家門口靈石上映出人影,還大驚小怪地偷望了好幾眼。

誰知這一下卻壞了事,負責接引的道爺見了,誤以為我也是來學修道的弟子,竟也將我推入月讀門進行測試。

一測竟測出我是個道體,還有些微弱的水靈息。我當了十九年凡人,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有望修仙。一時簡直喜心翻倒,在江家家仆妒恨目光中,喜孜孜地進入芝蘭台候選。

芝蘭台在玉秀峰下,離主峰不空山最遠,建有一個小小四合院,備有房屋七八間,供入門弟子三年候選之用。

大少爺資質之佳自然是萬中無一,家世又非同一般,進去就獨占了一間屋子。與我一同進來的一百多人,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子弟,此時也隻好十多人擠在一間屋裏,一時怨聲載道。

很快有教習長老前來規訓,立下規矩若乾條,讓我們明日一早,到問渠樓領取入門心法,再去演武場修習劍術。

我出身貧寒,長得又醜,自然安分守己,不敢與人爭。當夜抱著鋪蓋睡在當風口,想到不必寄人籬下,還能讀書學劍,實在心中歡喜,做夢也笑了出來。

誰想第二日就出了大醜。問渠樓前人太多,也無人指引,我又怕停留太久,胡亂領了一本青皮冊子就走。走出一段,才聽後麵的值守弟子叫道:“喂,那個穿麻布衫的,站住!”

我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上,果然周圍非富即貴,隻有我一身破衣爛衫,十分打眼。隻見那值守弟子一臉不悅,搶上前來,一把奪過我手中冊子,罵道:“這是築基心法,你一個剛進芝蘭台的候選,拿這個乾什麽?”

我一下就紅了麵皮,結結巴巴辯解道:“我……我不是故意……”

那值守弟子上下掃了我兩眼,忽然發出一聲怪笑:“你不會是不識字吧?”

周圍已擁來許多人駐足指點,我愈發窘迫,生怕人瞧不起,硬著頭皮道:“我……我認得字的。”

那值守弟子噴然一笑,隨手翻開一頁冊子,直戳到我眼前:“那你念念,這句話是什麽?”

我抖抖索索,本來字就識得不多,此時越發如看天書一般:“這是……心……心神……”

那值守弟子看出破綻,越發得意,幾乎把冊子逼到我臉上:“心神什麽?心神什麽?”

我不住搖頭後退,忽然一跤跌倒,周圍頓時竊笑聲四起。

忽聽一個如春風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神亦役心,心亦役神。二者交相役,欲念生焉。”

周圍一陣騷動。我抬起頭,見人群已自動讓開一個缺口。七八名高階白衣弟子簇擁在一人身邊,令他一身玄色錦衣如黑曜石般,越發奪人耳目。

那值守弟子立即收斂了神色,躬身叫道:“大師兄。”

大師兄溫然道:“遠遠聽見你在考較師弟,一時口快,得罪莫怪。”

說著,向我伸出手來,將我拉起。

那弟子嘲道:“什麽師弟,一個大字不識的混混兒,偷拿築基心法來著。”

我眼也紅了,小聲道:“……我沒偷拿,我不……不知道那是……”

大師兄回頭看了看我,轉而向那值守弟子開口,語氣卻帶了幾分嚴厲:“張乾,你本月負責值守問渠樓,一應書籍,都須親自經手。這位師弟既有不便,你更該用心指引,他挑選時你不聞不問,索回時又怎好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