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對峙(2 / 2)

“我是誰,伊侍郎不是應該很清楚嗎?我這一身傷可是全拜伊侍郎所賜。”若眼神能實質化,那現在伊新怕是已被射成篩子。

伊新被說得一愣,隨即說道:“我與公子素不相識,公子身上的傷與我有何關係?是否有什麽誤會?”

“沒關係?”周望舒冷眼看他,道:“侍郎夫人收買打手,昨日於此處行凶,將我的右手和雙腿打斷。伊侍郎說與你沒關係,誰會信?”

伊新聽得眼皮直跳,“公子如此說,可是有證據證明此事是我夫人所為?”

周望舒看向齊方宇,齊方宇揮了揮手,德陽便招呼人將領頭的蒙麵人帶了進來。

周望書看向領頭人,眼中是隱藏不住的殺意,道:“是誰收買你行凶的?”

這領頭人名叫毛森,暗中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接的都是那些達官貴人不方便動手的醃臢活。這些年他順風順水,帶人賺了不少錢,也收攏了不少手下。他本以為這次也能和以往一樣,誰知竟碰到了硬茬子。

毛森心裏憤恨,若非柳慧沒有查清對方的身份,他也不會接這個活兒,他落得這樣淒慘的下場,劉慧有脫不開的關係。

“是兵部侍郎伊大人府上的夫人,他給了小的一千兩白銀,讓小的砸斷公子的右手和雙腿。”

毛森自知八成是活不了了,也不想讓害他的罪魁禍首好過,先將所有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伊新心裏‘咯噔’一聲,心裏暗罵那個蠢女人又給他惹禍,隻是他不能輕易認下。

“你怎知她是侍郎夫人?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她完全可以交給下人,為何會親自露麵?這明顯說不通。”說到這兒,伊新冷下了臉,厲聲喝道:“不要命的狗東西,你可知汙蔑朝廷命官是死罪?說,是誰指使你來誣陷本官的?”

常年在高位的淩厲氣勢,讓毛森有一瞬間的畏懼,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繼續說道:“來人是個女子,約莫20歲,長相清秀,身材高挑……”

不等他說完,伊新便笑了出來,“本官的長子今年18,你卻說一個20歲的女子是他母親,真真是可笑至極!”

伊新自以為抓住漏洞,轉頭看向齊方宇,“王爺,這分明是有人在栽贓陷害!下官與這位公子素不相識,為何要買凶傷人?更何況下官有意追隨王爺,要知曉他的身份,便更不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還請王爺明見。”

毛森也大著膽子看向齊方宇,道:“王爺,小人的話還未說完。那女子確實不是侍郎夫人,是侍郎夫人身邊的丫鬟。在與那丫鬟接觸後,小人便跟蹤了她,親眼看她進了侍郎府,見了一個30多歲衣著華麗的女子,她喚她夫人。”

“荒唐!我們與公子素不相識,為何要為難於他?與我們有何好處?”伊新死咬著不認。

“那就由妾身來告知大人緣由吧。”

說話間,一名女子從外麵走了進來,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長相隻能算得上清秀,勝在氣質好,一瞧便知是大家出身。

蔣玉嬌緩緩俯身,行禮道:“妾身見過王爺。”

齊方宇揮揮手,緩聲說道:“不必多禮。”

“多謝王爺。”蔣玉嬌起身,抬眸看向伊新,道:“妾身確實與伊侍郎素不相識,也不曾見過侍郎夫人,隻是與侍郎家的二公子有過一麵之緣。那日我家琳兒偷跑出去玩,妾身找到時,侍郎家的二公子正在欺淩琳兒,妾身跑上去將琳兒護在懷裏,二公子仗勢欺人,讓那些奴仆毆打我們母子。圍觀的百姓看不下去,不知是誰拿了塊石頭砸在了二公子頭上,二公子頭破血流,那些奴仆驚慌之下,給了我機會,這才帶著琳兒趁機逃走。”

聽蔣玉嬌如此說,伊新便已認定此事不假,他太清楚伊華平的性子,隻是不想輕易認下,狡辯道:“夫人怎知那仗勢欺人之人是犬子?”

“事實如何?伊侍郎不妨將二公子請來,我們當堂對質。”蔣玉嬌本不是懦弱的女子,見周望書遭受如此無妄之災,哪能不怒。

伊新還想再狡辯,就聽齊方宇說道:“本王已讓人去請侍郎夫人和二公子。”

一句話堵住了伊新的狡辯,讓他的心提了起來,心中不免懊悔,當初怎麽就頭腦發昏,抬舉柳氏做平妻,這個蠢女人簡直不可救藥!

伊新與王婉舒雖然鬨翻了,卻並未休妻,他還在覬覦王家的錢財。隻是他膝下隻剩下伊華清和伊華平兩個兒子,若他們頂著私生子的身份,以後很難有出頭之日,於是便抬舉柳慧做了平妻,給了他們一個嫡出的身份。

沒等多久,外麵便有人稟告,“主子,侍郎夫人和二公子已在外等候。”

“讓他們進來。”

柳慧和伊華平被帶到這個小院兒後,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雖然從未來過這裏,但她知道這個地方,就是那個舉人的住所。她不敢相信窮酸書生竟與禹王有關係。

當他們母子走進臥房,看到伊新後,心中的僥幸轟然崩塌,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放肆!麵見王爺居然不行禮。”

德陽的厲斥在耳邊響起,兩母子被嚇了一哆嗦,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伊新一眼便看到了伊華平頭上的傷,再看他們的表現便知這件事定是他們所為,心中越發惱恨。伊華平為了不讓伊新知道他又闖了禍,自從受傷後一直躲在捧月閣,所以伊新壓根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妾身柳氏參見王爺。”

“草民伊華平參見王爺。”

蔣玉嬌一眼便認出了伊華平,憤恨地說道:“王爺,那日欺淩妾身和琳兒就是他。”

伊華平自然也認出了蔣玉嬌,心裏越發慌亂。尤其是看到伊新陰沉的臉色後,身子都跟著顫抖了起來。伊華平最怕的就是伊新,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曾因犯錯,被伊新打到隻剩下一口氣。

蔣玉嬌怒視著柳慧,道:“侍郎夫人好狠毒的心思,明知我家相公要參加秋闈,卻讓人砸斷他的右手和雙腿,讓他的仕途毀於一旦。侍郎夫人如此肆無忌憚,將國家律法置於何處?”

“這位夫人是否認錯人了?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你,又談何傷害你家相公?”柳慧就算再蠢也知道不能認下此事,否則不隻她完了,伊華平也完了。

“你收買的人都認了,卻還在狡辯,可是覺得我們是外地人,便可任意欺淩?”蔣玉嬌越說越氣,到最後氣得臉色鐵青。

柳慧的心頓時沉了下來,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毛森,他的手綁著繃帶,本是手掌的地方空蕩蕩的,鮮血在白色的紗布上暈開,看得她心裏發毛。

“他在冤枉我,我沒做過這種事,你們不能隻聽一麵之詞,便定了我的罪。”柳慧抬頭看向伊新,委屈地紅了眼眶,道:“大人,您是知道我的,我連殺雞都不敢,又怎會做出這種事。大人,您要相信我。”

不待伊新說話,沉默的周望舒開了口,“王爺,看來伊侍郎是不想私了了,那我就隻能到禦前討個公道了。”

伊新心裏一驚,眼神閃爍不定,不過很快便拿定了主意。他上前一巴掌扇在劉慧的臉上,怒罵道:“你個賤人,竟然瞞著我做出這種事,簡直膽大包天!”

伊新刻意在‘瞞著’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既然事情不容置辯,那便隻能做出取舍,儘量以最小的代價將這個這件事情處理妥當,而他認為的最小的代價,就是舍棄柳慧這個愚蠢的女人。

柳慧被打的腦袋嗡嗡作響,嘴角流出鮮血,卻顧不得疼痛,跪爬著來到伊新的身邊,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衫,道:“大人,不是妾身做的,你要相信妾身。”

伊新一腳將柳慧踹倒在地,指著旁邊的毛森,道:“人證就在這兒,你居然還想狡辯,我真是瞎了眼,才抬舉你這個毒婦做了平妻。還有這個小畜生,我將兒子交給你教養,你就是這麽給我教養的?”

柳慧被踹得狠了,心口悶悶地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她虛弱地看向伊華平,想讓他為自己說句話,可他卻冷漠轉過了頭,當做沒看到。

伊新不再理會柳慧,轉頭看向齊方宇,躬身說道:“王爺,是下官家教不嚴才發生這種事,下官十分慚愧,下官願將這賤人交由這位公子處置,是死是活,全憑公子意願。”

柳慧怔怔地看著伊新,沒想到他竟如此絕情,為了擺脫關係,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她。

“大人,妾身跟了你這麽多年,為您生下兩個兒子,您怎能如此對妾身?”

伊新看了過去,眼中的厭惡絲毫不加以掩藏,“這是你做下的孽,自然由你來承擔。”

柳慧已淚流滿麵,“不是,妾身沒做過,是他們在冤枉我!”

周望舒嘲諷地看著麵前的鬨劇,冷笑道:“伊侍郎以為這樣便能了結這件事。”

伊新一怔,隨即皺緊了眉,道:“公子還想如何?”

“我以為二公子與這件事也脫不了乾係。”周望書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伊華平。

伊華平身子一僵,害怕地握緊拳頭,唯恐自己也被伊新拋棄。

“平兒年紀還小,斷然做不出這種事,定是這賤人的主意。”伊新看向伊華平,到底是伊家的血脈,該保的還得保,“此事確實是伊家有錯,我會儘力補償,但不能殃及無辜。若公子記恨之前平兒與令郎有過口角,可讓令郎現在打回去,平兒絕不還手。”

伊華平聞言悄悄鬆了口氣,順勢說道:“父親,孩兒對此事毫不知情,娘從未對孩兒提起過,還請父親明鑒。”

柳慧兩眼含淚地看著伊華平,心中十分懊悔,不明白自己寵愛著長大的兒子為何會這般對自己?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她掃了一眼在場眾人,清楚這件事不會輕易揭過,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伊華平身上,這個她傾儘心血養大的兒子,如今為了擺脫關係,卻連看她一眼都不願。眼淚奪眶而出,淚眼朦朧中伊華清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忍不住在想:若是換成伊華清,他這會兒應該在為自己求情吧。

可一直以來,她對伊華清總是冷淡的,他的性子十分不討喜,跟她完全不同。總說這麽做不對,那麽做也不對,總是那麽掃興。如今想來,如果按照他的意思,她不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可惜啊,事到如今,她才看清誰才是真正值得疼惜的那個。

“王爺。”柳慧的聲音打斷了伊新與周望舒的對話,眾人紛紛朝著她看去,隻除了她的兒子。她失望地垂下眼,苦澀的笑意在嘴角化開,道:“這件事是妾身做的,大人和平兒都不知情。妾身是看平兒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心中憤恨,這才命人查找那日與他起衝突的母子,於是便收買了打手,做下了昨晚的事。”

縱然再失望,他也是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兒子,做不到看著他去死。

柳慧抬頭看向伊新,“大人,此事是妾身的錯,妾身一力承擔,還請大人不要殃及無辜,平兒並不知情。”

柳慧再次看向伊華平,就是伊華平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好似隻要一與她對視,他就會被牽連一般。

柳慧垂下眸子,慘然一笑,隨後拔下頭上的發簪,狠狠地刺進了脖頸,鮮血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麵。伊華平離得近,鮮血濺在他臉上,溫熱的又帶著腥味。他怔怔地轉頭看過去,看到柳慧頹然倒下的身子,和那刺目的紅。

“清兒,娘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