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清風寨(5)(2 / 2)

“既如此,那便期待明日的婚宴了。”伊華然心中暗道:明日的事一了結,必須馬上拎包袱跑路。

這兩日他們一直同榻而眠,今日也不例外,待他們梳洗過後,齊方岑脫鞋上床,主動睡在裏側,而伊華然則要磨蹭到他睡著,才肯上床,與第一晚的情況正好相反。

伊華然睡覺很規矩,但凡睡著就隻維持一個姿勢,而齊方岑卻正好相反,這兩日醒來,總會發現自己緊緊靠著伊華然,就好似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吸引著他一樣,好在他睡眠少,總會先醒來,否則真的無法麵對。

這兩日他同樣沒有做噩夢,甚至連夢都沒做過,睡得很沉很香,很是安心。這種感覺總會讓他心生貪戀,可每每想到伊華然的身份,以及他的所作所為,他都會恨得咬牙切齒。

寅時初,門外傳來叫門聲,“主人,寅時了,您該起了。”

伊華然聽到了聲音,卻並未動彈,因為齊方岑睡覺不老實,無論他們睡之前離得有多遠,過不了多久他都會纏過來,像隻樹袋熊一般,吊在他身上。也不知為何,伊華然並不排斥他的靠近,避免兩人尷尬,他也並未推開,而且每天早上都會等齊方岑醒了,再假裝清醒過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齊方岑輕哼一聲,似是不滿被人擾了清夢,還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素來清冷孤傲的世子,睡起覺來就像貓兒一樣,伊華然真的很好奇,他每每醒來發現自己這樣,都是什麽心情。

想到這兒,伊華然在齊方岑清醒之前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齊方岑。

齊方岑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再看自己,依舊和前兩日一樣,手腳都在伊華然身上,雖然依舊會有些不自在,卻不似前兩日那般強烈,隻是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他一抬頭便對上了伊華然明亮的雙眼,心臟驟然緊縮,臉瞬間漲紅了起來,就好似做了虧心事被抓包一樣,既緊張又尷尬,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見他錯愕地看著自己,半晌動彈不得,伊華然心中狂笑,麵色卻有些古怪,輕聲開口道:“世子能否鬆鬆手,我該起身了。”

齊方岑瞬間回了神,就好似被燙到一般猛地彈開,漂亮的鳳眸內是羞憤欲死的神情。未免他惱羞成怒,伊華然利落地起身下床,還貼心地放好床帳,隨後無聲地笑了起來,差點笑斷氣。

“主人可是起了?”聽到裏麵的動靜,白熾再次出了聲。

伊華然順了順氣,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進來吧。”

白熾端著洗漱用品走了進來,身旁還跟著蘇琦。

白熾將東西放到盆架上,笑吟吟地說道:“主人,今日大婚,需要好好梳妝打扮。”

“你再去打盆水送去隔間,這裏的東西就留給世子用吧。”伊華然看向蘇琦,道:“你留下侍候世子。”

“是,主人。”

白熾看了看床榻,隨即垂下眉眼,跟著伊華然走了出去。不止他沒見過伊華然的真麵目,貴為世子的他也沒見過,這樣一想,他心裏便沒那麽難受了。

齊方岑聽著外麵的對話,羞惱的情緒被不悅所取代,他自然清楚伊華然為何要去隔間,無非是卸掉臉上的易容,怕被他看到。

藏吧,早晚有一日,我讓你藏無可藏。齊方岑恨恨地想著。

待伊華然上完妝,重新回到房間,在白熾的幫助下穿上紅色嫁衣,又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他為自己挽發。平日裏他隻是簡單地束起頭發,就和男子一般。可今日是他大婚之日,不能再那般敷衍,不隻要挽發,還要戴上鳳冠霞帔,整整折騰了一個時辰,才算全部收拾齊整。而齊方岑隻需換個喜服,梳一梳頭發,隨後便蘇琦的侍候下用飯,飯後還喝了兩盞茶。

伊華然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裏真是無語,他堂堂男子竟穿了兩次嫁衣,成了兩次婚,這要是說出去,誰會信。好在第一次是原主受罪,他穿來時已經洞房花燭夜。

齊方岑看似在喝茶看書,其實一直心不在焉,總會不自覺地看向伊華然,腦海中是屬於他的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想象著他穿上嫁衣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主人辛苦了。”白熾說完伸手去給伊華然捏肩膀。

伊華然放鬆下來,伸手錘了錘自己的腰,忍不住抱怨道:“這成婚也是個力氣活!”

白熾體貼道:“主人若實在不舒服,就到床上趴下,奴給主人揉一揉。”

“沒事,起來活動活動就好。”伊華然站起了身子,好好伸了個懶腰。

齊方岑最看不得伊華然和白熾互動,心中的不悅幾乎要溢出來,冷聲說道:“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論規矩自然是比不得世子,不過在這兒,我可是山匪,最是沒規矩的人,要什麽站相坐相?”伊華然不以為意地笑笑,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見伊華然要喝,白熾伸手攔了下來,道:“主人,這飯食和茶水都涼了,奴再去給您準備一份。”

伊華然點點頭,將茶杯又放回了桌上,道:“你和蘇琦也趁這兒工夫吃點,今兒還有很多事要做。”

白熾應聲,轉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拿了份吃食和茶水過來。

伊華然坐到桌前,道:“你們也去吃吧,這裏不用侍候。”

白熾朝著伊華然笑笑,和蘇琦一起出了房門。

齊方岑見狀心裏的不悅更甚,道:“事後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送蘇琦回家。”伊華然幾乎不假思索,接著說道:“至於白熾,他在這世上已經沒了親人,他若願意,我便將他留在身邊。若不願,我便給他筆銀子,放他離開。”

聽他要留白熾在身邊,齊方岑心中升起一團怒火,道:“你可知白熾對你的心思?”

伊華然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齊方岑,道:“世子可是誤會了什麽?我們是在演戲。”

“你就沒想過他在假戲真做?”

伊華然聞言皺起眉頭,回想這段時間兩人的相處,白熾對他確實無微不至,不過他一直都以為這是在演戲,也因為他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從未往感情方麵想過。

見他半晌不曾說話,齊方岑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否也在假戲真做?”

“怎麽可能?”伊華然想也未想,便立即反駁,“我又沒有龍陽之好。”

可那晚伊華然分明說自己男女皆可,對比他們的表現,齊方岑可以得出結論,伊華然喝酒前和喝酒後果真不是一個人,這也更讓他確信,麵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世子妃’!

沒有龍陽之好,那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又算什麽?

齊方岑心中的怒火在升騰,真想掐著他的脖子問問,為何要欺騙他。隻是現在不是時候,要以大局為重,他拚命地在心裏告誡自己,將心中的怒火強壓了下去。

“現在你知道了,是否還要留他在身邊?”

“這隻是你的猜測,做不得準,還得等我問過他以後再說。若他真對我有了別樣的心思,那便不能將他留在身邊。”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後便不能再裝聾作啞,快刀斬亂麻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所以你……”到嘴邊的話又被吞了回去,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認出了他,否則以他的性子定會再次不辭而別,到時候再想找他就難了。

“什麽?”伊華然好奇地看著他。

齊方岑移開視線,道:“他沒有你想得那麽單純,想要甩脫,沒那麽簡單。”

“多謝提醒。”伊華然也低頭吃自己的飯,卻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我真正想甩脫的是你,你才是最大的麻煩!

半個時辰後,天已經大亮,大婚的儀式也正式開始,因為齊方岑不良於行,去哪兒都是白熾推著,相較於皇家禮儀的繁瑣,他們大婚的步驟堪稱簡陋,也就是齊方岑和伊華然拿著紅綢在山寨裏轉了一圈,隨後再到宴客廳拜堂。

因為搶了軍餉,又抓了齊方岑,山寨內處於戒嚴狀態,來的賓客都是與山寨有勾連的人,有的是隔壁山頭的寨主,有的是壓榨鄉鄰的地主,還有的是橫行霸道的地痞流氓,總之一句話,都不是什麽好鳥。

齊方岑和伊華然剛到宴客廳,就聽有人腳步匆匆地過來通傳,“稟大當家,餘家主到。”

這一嗓子讓齊方岑和伊華然心中一緊,又長出一口氣,這所謂的‘餘家主’不過是餘衍林的化名,現在他還不能徹底和朝廷撕破臉皮,自然不能公開與山匪交往。他的到來,意味著大戲慢慢拉開帷幕。

伊華然掀起蓋頭,看向門口的方向,揚聲說道:“有請!”

話音落下,侍立在一旁的山匪齊齊喊道:“有請貴客!”

隨著這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高喊,在場的賓客此時才有進了土匪窩的震撼,個個膽戰心驚。

沒過多大會兒,餘衍林便帶著人進了議事廳,加上他一共八個人,個個眼神銳利,身材壯碩,步伐沉穩,一看就是練家子。伊華然將目光鎖定在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不覺有些訝異,沒承想江南指揮使司指揮使竟然是如此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餘衍林的目光掃過齊方岑,最後落在伊華然身上,笑著說道:“聽聞大當家大婚,餘某特來慶賀,區區薄禮,還請大當家笑納。”

餘衍林揮揮手,便有兩人抬著一個箱子走了上來,打開後裏麵是滿滿一箱子金銀珠寶。

“餘家主能來,我清風寨蓬蓽生輝,又備這般厚禮。”伊華然眼睛閃過那些金銀財寶,臉上的笑容更甚,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伊華然揮揮手,便有人將箱子合上,抬了下去。

餘衍林轉頭看向齊方岑,道:“沒想到新郎竟是這般芝蘭玉樹般的人物,怪不得能讓大當家動了成婚的念頭。”

齊方岑看著餘衍林,眸光幽深,冷笑道:“餘家主?哼!沒想到堂堂……”

伊華然聞言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齊方岑的下巴,低聲威脅道:“你最好乖乖聽話,不要壞了我的興致,否則我把你扒光了,賞給小的們!”

齊方岑憤恨地瞪著伊華然,那眼神就好似再看殺父仇人,哪有半點大婚的喜氣。伊華然威脅地看了齊方岑好一會兒,這才鬆了手,隻是他白皙的下巴被他的指甲刮出了一道紅痕。

餘衍林笑了笑,道:“大當家息怒,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怎能因餘某鬨得不快。”

郭千這個和事佬也適時出場,“大當家,吉時到了,咱們還是快些行禮吧,有事稍後再說,千萬別誤了吉時。”

“那就行禮吧。”

伊華然蒙上蓋頭,扯了扯手中的紅綢。

郭千上前,揚聲說道:“吉時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伊華然雙膝一彎跪了下來,而齊方岑則是在白熾和蘇琦的半攙扶半壓製下跪在地上,並用力向下按壓他的身子。

“二拜高堂。”

伊華然轉身,再次下跪。白熾和蘇琦拖著齊方岑轉了身,依舊如是。

“夫妻對拜。”

伊華然這次也不起身了,直接跪著轉了個身,麵向齊方岑的方向。齊方岑依舊被白熾和蘇琦壓製著,抬頭看向餘衍林,那雙鳳眸帶著屈辱和殺意。

餘衍林則是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笑,讓他少安毋躁。

“禮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