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再加上他的意識醒來時,另一個人格似乎正要接觸對方……

“這次,到底是我接納了自身的真相才驅散被那扭曲的記憶幻象,還是你特意不想給我留下任何線索?”

麵對鏡中的倒影,陀思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

“無論哪種,都是輪到我出題的回合了。”

…………

第二日,位於橫濱郊區的第四研究所依舊忙碌,隨處可見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在長廊間穿行。

與N領導的高機密全封閉式第二研究所不同,這間研究所的涉密程度相當低,是最常用來進行與國外學習交流的研究所,也時常會招收應屆畢業生與在讀的實習人員。

前來上班的人都會先在內務室換好乾淨的實驗服與室內便鞋,再去往分配好的各個實驗室。

從英國出差過來研討交流的布尼安見到這幾天已經混熟的同事刷開門進來,用母語愉快的向他打招呼,“貴安,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今天看起來還不錯,要來杯紅茶嗎?我正準備去泡呢。”

“貴安,唐納修先生。”

陀思的視線落在這位友善的英國男士身上。他的臉上同樣露出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準確無誤的喊出了對方名字,“我確實遇上了些有趣的經歷,相比前段時間…嗯,我想你懂的。”

“確實如此。說到這點,我剛才還聽見一個新鮮的傳聞:那些軍警找不到凶手,又試圖再次排查當晚住在研究所內的所有人員。”

端著茶杯,靠在實驗桌邊的布尼安·唐納修輕聳了下肩膀,樂意在工作開始前與同事閒談一會。

更別提大多數的日本人英語總是容易帶著奇怪的口音,有時連他都理解得頗為吃力。

說到口音,布尼安突然察覺這位同事今天的英語在發音與節奏上好像變得更純正且文雅了…?幾乎與英語母語者沒什麽兩樣——甚至還要更好。

好比讓一個來自伯明翰或者蘇格蘭的人來說英語,即使聽得懂也不能被稱之為標準。

利物浦的口音更是怪到沒邊。

不過轉念一想,之前也聽對方提過下班回家會繼續學習英語之類的,大概是最近的鍛煉成果吧,隻是他今天才發現而已。

“又要排查嗎?”

他聽到自己的同事再度出聲問道,似乎對這個話題產生了些許興趣。

“是啊,誰能想到呢。”

布尼安知道對方是雪萊博士的得力助手,和他打好關係有益無害,“如果那位N是個普通人,我可以斷定他絕對會盤踞在新聞板塊的頭條——迄今為止,日本警察甚至連針對嫌疑人的犯罪側寫都做不出來。”

他侃侃而談,而聽得極為專注的陀思更是讓他打開更多的話匣,“別擔心,雖然你也在第二研究所待過幾天,但案發的那天晚上有太多證據顯示你早已下班,警察不會來找你麻煩的。”

“但願如此。”陀思微笑著繼續引導道,“那麽,警察有沒有調查出犯人為什麽要殺害N?”

“誰知道呢,謠言滿天飛——”

聊到這裏,布尼安的聲音驟然壓低,連嘴唇也不怎麽動了,幾乎要變成輕聲的嘶嘶,“其中有個最離奇的傳聞,宣稱他是被自己製造出的實驗體死去後化作的怨靈所殺。”

“被自己製造出的實驗體?”

陀思慢慢複述出這幾個單詞。

“噓……這算是一個秘密,我也是和他們混熟後才聽說的。”

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布尼安顯然很熱衷於群體社交——或者是出於研究員必備的求知心與探究欲——讓他問到了許多據說是內部人員傳出的小道消息,並且絲毫不吝於向這位難得表現出好奇的同事分享出來。

“三年前,那位N是在第一研究所,主要負責研發一種特殊的異能武器,”

連茶也不泡了,布尼安帶著陀思來到更隱秘的角落裏,邊開始對他講述來龍去脈,“但沒人知道那樣武器具體是什麽,他們的保密措施做得相當嚴格,哪怕後來連人帶研究所被炸了個精光,都沒人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

陀思不動聲色的往下接話題,“那麽,也沒有找到凶手?”

“聰明,”布尼安的聲音始終很低,“之後N就到了第二研究所。雖然那裏的保密也很嚴格,但他的死實在離奇,沒人能忍得住不討論這個,哪怕被軍方封鎖了消息,又明令禁止討論。”

“於是,零散的線索被拚湊起來了,這個最離奇的傳聞逐漸獲得大家的最高支持。有人說那位N在第二研究所製造了好些人類實驗體——毋庸置疑,使用的是不那麽能被社會接受的手段。”

“而他死去的現場呢,則被放了一根提取不出指紋的小臂骨頭,發現是來自某具死亡的實驗體身上。”

“這樣說,他是被骨頭擊打致死嗎?”陀思問道。

搖了搖頭,布尼安用手比出一把槍的形狀,“兩發子彈,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一槍在頭上,一槍在大腿。沒人知道它的所有者是誰,子彈口徑與研究所內所有警衛用的都不同。”

“現在,大家都在猜如果真的是來自實驗體的怨靈複仇……誰會是下一個呢。”

“我明白了。”

布尼安好像試圖在這個角落裏為他的同事創造出詭異或懸疑的氛圍,但陀思的臉上隻露出了點微笑,並沒有符合他期望的驚訝或害怕,“這個傳聞確實很有說服力。”

哪來的怨靈會用手槍殺人,還是連開兩槍——甚至其中一槍比起手滑,更像拷問。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陀思與這位唐納修先生又閒聊幾句才分開,而後者毫無覺察地向他表示這次聊天很愉快,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對方專門來套了話。

隻在內務室換衣服的片刻功夫,陀思便記住了當時在場的所有研究員,以及他們各自閒聊的內容——從中提煉出的繁雜線索瞬間在腦中互相交錯、梳理,最終篩選出這位最容易被他打探到情報的唐納修先生。

離酒店的交房日期還有近兩個月,陀思並不打算在這間研究所待如此之久。

真正重要的信息已經被他的半身帶走了,那位有著暗紅發色的殺手想必連一個字也不肯對他透露。

“什麽,你要提前回到英國?”

得知這個消息的布尼安·唐納修十分詫異,“是雪萊博士需要你回去幫忙嗎?聽說她的【亞當】計劃大獲成功,那幫委員會的老頭眼珠子都快驚出來了。”

負責審查項目、批發經費的委員會總愛對他們挑刺,找各種理由克扣經費,以致於背地裏沒人會對他們表示出多少尊敬來。

“確實是另有要事。”

來辦手續的陀思既不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微笑著與他道別。

“再會,唐納修先生。”

畢竟另一個人格潛入研究所時用的是真名。與其讓他的突兀消失惹來軍警懷疑,不如正常走完提前離開的流程。

英國那邊也沒有提出對此任何疑問,陀思推測背後是出於[鐘塔侍從]的近衛騎士長阿加莎的授意。

他的另一個人格必定與她交鋒且勝利過,才能在獲得研究員身份的同時帶回普希金。

此時此刻的阿加莎大概是默認陀思的目標已在日本完成,不需要再借用英國政府背書的身份——換言之,她總算能夠放鬆的緩上一口氣了。

然而,她不知道陀思接下來前往的目的地……依舊是英國。

…………

無論何時踏上這塊位於大西洋北部的島國土地,海風與陰雨似乎都是不變的主旋律。

位於蘇格蘭東海岸的愛丁堡,這座擁有著古教堂、皇家城堡與典雅劇院的舊城,今日迎來了一位低調的來客。

他的穿著並不特別,是隨處可見的毛呢大衣與休閒長褲的搭配;手中撐著把黑色長柄傘,仿佛融入了細雨與街道的背景裏。

一位抱著傳單冒雨急匆匆奔跑過街道的孩童沒有看路,不小心撞了上去,“啊,十分抱歉,先生……!”

“沒關係,”對方的聲線偏低,遣詞間透出上流貴族般的優雅,“我正好想要請問您一個問題,”

“那位羅伯特·斯蒂文森先生住在這附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