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載副本的時間格外長,溫時感覺在黑暗中浮浮沉沉了很久,他現在很希望聽見遊戲吱一聲,證明它還沒死。
係統的提示音滿足了這個願望。
“提示,檢測到該副本內數據出現異常,已進行臨時調整。”
“修複即將完成,正在重新載入……”
還沒玩先修錯,黑心遊戲,我很懷疑你的業務能力。
可惜這句話溫時隻能憋在心裏,他昏了過去,連黑暗都感覺不到。
“到了。”
不知過去多久,這是溫時有意識後聽到的第一句話,電台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今天是九月四日,星期天,陰,十七至二十一攝氏度,午間恐有小雨,出門請帶好雨具……”
和天氣預報一起傳來的,是疑惑地發問:“老火車站早就不用了,你跑這來做什麽?”
溫時費了些力氣,總算掀起了眼皮,出租車司機的臉映入瞳孔。安全帶勒得人很不舒服,他在解開的時候口袋裏滑出一個錢包。
這次傳送的後遺症格外重,溫時看什麽都有重影,他眯著眼,讓司機自己從錢包裏抽錢,順便回答了對方先前的問題:“我是個探險主播,專門去些有恐怖傳聞的地方。”
司機聽到後,自言自語咕噥了什麽。
溫時知道有戲,順勢問下去:“您知道些什麽嗎?我正好缺一個有噱頭的標題。”
很多跑出租的司機都健談,這人也一樣,不自覺放低聲音:“聽說這個地方失蹤過好幾個人,而且活人走進去後,都會丟了影子。”
“丟影子?”
“都市裏的怪聞就多了,估計也是以訛傳訛。”司機不是很信這些,不然也不會接這單生意。
他重新把計價器按了下,暗示溫時該下車了,別影響自己跑下單生意。
車子都開出去,最終還是昧不過良心,退回來說:“早點回去,別讓父母擔心。”
這群不良青少年,遇上了不拉也不是,拉也不是,麻煩死了。
溫時愣了下,他現在看什麽東西都是暈乎乎的,敲了敲腦袋緩和片刻後,開始在口袋摸索,除了錢包,又在褲兜裏找到一個手機。
現在是下午四點二十四。
溫時打開照相功能,看到一張稍顯稚嫩的臉龐,男生留了一頭清爽的短發,一身運動服,眼睛明亮,身板筆直,青少年時的朝氣是成年後模仿不來的。
除此之外,他的袖子潦草地高卷上去,衣服拉鏈隻拉一半,脖子上貼著誇張的紋身貼,標準的不良青年樣子。
“什麽鬼?”
明顯不是時光回溯,這次沒有任何記憶喪失,而且他少年時期並未到過類似的地方。
重回少年時也就罷了,偏偏是這個時候。
“玩我呢嗎?”溫時嘀咕一句。
老爹很厲害,但一直不允許他去報仇,總說還不是時候,另一方麵又帶著他日行一善,幾年過去,溫時壓抑的心情得不到緩解,陷入過短暫的叛逆期。
毫不誇張的說,這個時期的自己,狗見了都煩。
頭頂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一陣熱風刮過來,和天氣預報播報的完全是兩種天氣。
溫時不想再思考下去,他現在隻想找片陰涼的地方。
放眼四周,正前方就是火車站的大門,破破爛爛,還被人潑了紅漆。
溫時檢查了一下錢包,裏麵總就兩樣東西:零錢和身份證。
副本介紹裏提到了上火車的注意事項,他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想要上火車,起碼得搞到張票。儘管司機提到火車站廢棄了,溫時還是邁步朝售票廳走去,準備看看情況。
火車站大門的鎖如同虛設,隻是虛掛在那裏。
鎖頭摸著燙手,溫時皺眉,在他之前肯定沒有其他玩家進入這裏,不然鎖不可能這樣掛在外麵。
門推開的瞬間,熱浪滾滾而來,裏麵白天也開著燈,分外亮堂。地麵的瓷磚堆積著厚厚的塵埃,踩上去有一種砂礫感,不知道上一次打掃是什麽時候,兩側自動售票機全部掛著維修中的牌子。
正前方有四個人工窗口,除了最左邊的,另外幾個都有人在排隊。
溫時稍作遲疑,決定先試一下。他徑直朝那個方向走去,直接把身份證遞過去,開口就說
:“取票。”
“請稍等。”
就這麽一會兒等待的功夫,其他窗口的顧客忽然全部轉過身,他們依次走到了溫時身後,重新開始排隊。
等他們隊伍排好了,身份證正好連同火車票一起從窗口遞了出來。
“您的票。”
“謝謝。”
溫時的手指剛摸到火車票的邊緣,一隻慘白的胳膊猛地從裏麵伸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透過一扇小窗,售票員硬生生把頭探了過來,露出一張猙獰的大嘴:“先生,請給我的服務打好評。”
服務評價器早就被淘汰了,窗口也根本沒有放置。
售票員卻格外執著於這點,“先生,好評。”
見溫時遲遲未有動作,她的手指愈發用力,細嫩的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烏黑的掌印。
尤嫌不夠亂似的,後麵的人拍了拍溫時的肩膀,涼氣順著脖子一直朝脊梁骨蔓延。
“小夥子,快一點。”沙啞的聲音催促著。
“我這就給……”溫時笑容比售票員還要燦爛。
他摸出口袋的手機,下一秒用力砸在售票員的手腕處,對方吃痛往裏縮了一下。溫時趁機一把搶過身份證和車票,回過身,一腳踹在身後人最脆弱的地方。
“嗷——”慘絕人寰的叫喊在空蕩蕩的大廳掀起回音。
感謝他回到了少年時期,這時候個子不算太高,一踹就是下盤。
溫時作勢還要攻擊其他人,他剛那一腳過於凶猛,怪物或多或少避了一下,一個假動作後,溫時猛地朝外麵衝刺。
身後五六個人反應過來,鍥而不舍地追趕。
進站口沒有人檢票,跳過閘機,溫時一路狂奔。終於進入站內時,他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傳說中廢棄的地方,沒有想象中蕭條,內外像是兩個世界。從溫時進去的一刻,整個火車站熙熙攘攘,等待的座位上坐滿了乘客,還有人躺在地上打地鋪,然而他們中沒一個是帶行李的,溫時出現的時候,這些人不約而同全都看了過來。
溫時尤其看向了那幾個打地鋪的,陽光從玻璃照進來,有鋪蓋的影子卻沒有人的。
更詭異的是,從進入火車站開始,他的影子也在逐漸變淡。
LED顯示屏上隻滾動著兩行專列:K6666,K9999。
始發站都一樣,發出時間也一樣:16:44。
溫時隻剩下十二分鍾。
他耽擱不起,通過電梯才能到上麵的候車廳,儘管周圍聚著很多可疑人員,溫時也隻能悶著頭走去。
一起下本的玩家一個沒看到,說是旅行團,也沒瞧見拿小旗子的導遊。
想到這些,溫時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對堵在電梯口的人說:“讓讓。”
前麵的人身體沒動,頭直接扭過一百八十度,嘻嘻嘻地笑著。
啪。
剛剛在售票廳排在溫時身後的大叔又出現了,還是站在他後麵,不停拍著溫時的肩膀,漸漸地那隻手從肩頭開始往脖子伸去,另外一隻手固定在溫時的耳側,似乎想要一次性扭斷他的脖子。周圍坐在不鏽鋼排椅上的人也紛紛起身,朝溫時湧來,形成一個包圍圈。
“留下來。”人麵獸心的怪物團隊不斷發出邀請。
“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永遠地留在這裏。”
除了暴力,沒有任何方式能衝出去了,溫時麵無表情地從背包掏出武器。
這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讓遊戲托運來的東西,使用它不需要積分,也沒有太多限製,隻有一條使用提示:【當你使用它時,武力越高,理智越低。】
進站後技能被鎖定,溫時沒有更多選擇,眼下隻能靠這把武器脫困。
遊戲雖狗但童叟無欺,推薦的目標對象不知會帶來什麽變故,但就目前說,他的生機是靠平行世界自己的武器帶來的。
握緊武器的一端,一股涼意襲上心頭。溫時用力搖了下頭,理智仍舊被覆蓋了一部分,原始的攻擊本能占據大腦,成為主意識。
係統二次發來提示:
“提示,
你正在使用一把不屬於自己的殺戮武器。”
“我隻說一遍,”溫時也不想打,他抬起手,微微垂著頭警告道:“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
周圍人不退反進,嬉笑的怪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來來回回都是那三個字:留下來。
“很好。”溫時嘴角有了弧度,他改變主意了,現在隻想見血。
疾風般地轉身,武器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黑乎乎的粘稠血液噴在臉上,溫時被血腥味刺激出興奮的感覺,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個念頭:他終於體會到了‘瘋姐夫’的快樂。
溫時沒有注意到,他那逐漸變淡的影子開始一點點脫離控製,朝著靠近窗戶的位置移動,最後在陽光下逐漸蒸發,候車室內,無聲無息多出了一人。
所有滯留在站內的旅客執念是阻止任何人進入站台,那人剛出現的時候,周圍立刻也有怪物圍了上去。
溫時好歹曾試圖壓抑過殺戮欲望,影子所化的人卻沒有,一句廢話也不多說,他反而是先出手的那個。
候車室內陷入激烈的廝殺,進站口,兩列待發的綠皮火車正在迎接著旅客的到來。
一名氣喘籲籲的男子從火車頭一直跑到車尾,總算看到了最後一節車廂插著個不起眼的小彩旗。
他和溫時是用一個組隊道具進來的,也是曆南特意從知更鳥公會喊來的玩家,名叫錢來也。確定了所要乘坐列車後,錢來也立刻就要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