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的烏發蜿蜒,濕漉漉的黏在瘦弱的肩,單薄的背。
潔白的聖女服包裹著女子纖穠合度的身軀,分明一點肌膚都未曾暴露,窈窕的曲線卻引誘著人的視線,令人不自覺的勾勒著她濕潤的眼,嫣紅的唇。
金色的池水中,奚依兒什麽都沒有想,又好似想了許多。她在內心默念著神祇的名諱,大逆不道的冥想著神祇的容顏,她仿佛是一個執拗的狂信徒,渺小的心臟內裝滿了偉大的神明。
屬於人類的腦海內,凡塵的瑣事被擠壓到一個小小的角落,神祇的箴言充斥著整個大腦,每一處溝壑中都擠滿了對神祇的仰慕與愛戴。
被判定了淫..賤之罪的聖女,步入聖洗池中時,心中甚至未曾思考過令神祇還她清白,而是瘋狂的、虔誠的想著神祇的名字。聖女的內心中,嗓音柔軟依賴,像是黏膩的蜜糖,仿佛輕輕啟開粉色的唇瓣,用小巧的舌尖舔砥著神祇的名諱,要將神名吞進自己的胃中。
我的神明,媯毓。
請您來見見我。
我好想你,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唇,我肌膚的每一寸都在渴望您的降臨,期盼您的神音,祈求您的觸碰。
我的心每一日像是放在火中灼燒,我的軀體像是日日接受鞭.撻,請您憐惜您的信徒,救救她,讓她免於寂寞的煎熬之苦。
神明吝嗇於聽取信徒的聲音,祂傲慢,孤高,是淩駕於凡塵萬民之上,無情無欲的至高存在。
唯有當汙濁的人類主動走入聖洗池時,祂才會施舍一般的降下視線,抽絲剝繭,扒開人類汙濁肮臟的靈魂,審判她的罪孽。
這一次,主動踏入聖洗池的,是祂的聖女。
神祇心中也會升起好奇嗎。祂的心中甚至幾乎沒有人類的情緒,可當祂垂下眼眸,看到將腳尖探入金色的池水,小心的走近聖洗池中的聖女時,的確生起了幾分不同的在意。
人類為祂挑選了聖女,她的貞潔,身體,心靈,一切都屬於神祇本身。她是人類送給祂的禮物,是與黃金,秘銀,真絲珠寶一同進獻給祂的東西。
媯毓垂眸,指尖輕動,撥開了人類的靈魂,抽絲剝繭,查探著她的心意。
那是深沉的,對於神祇的愛慕。
聖女的心臟是金色的,裏麵盛滿了神祇的名諱。
祂的聖女,潔淨,純白,身體內被銘刻上了祂的名字,是唯一的,屬於神祇的物品。
媯毓很少在帝國現身,祂要求人類滅絕**,自身甚至不願將腳尖踩在帝國臟汙的土地之上。神祇日日寄宿於秘銀製成的雕像中,距離上一次露麵,已經過去了十二年。
媯毓銀色的長發垂在腰間,像是閃爍著輝光的月華柔順的披在祂的身上,神祇金色的瞳眸如同灼燙的日輪,要焚燼罪者的靈魂。
神祇第一次為了自己的信徒彎下腰,玉雕一般的指尖探入水麵,輕輕扶住了聖女的肩。
這般近的距離,祂聽到了聖女內心的聲音。
[媯毓大人,請您看著我,一直看著我吧。]她癡纏的在心中說道,烏色的眼眸卻清淩淩的,像是夜色中的潭水,潭水中映著祂的倒影,將祂盛在了心裏。
媯毓厭惡人類臟汙的欲念,不允許人類的男女露肌膚,互訴衷腸。祂要人人保持身體與心靈的純淨,可祂聽著聖女誠摯的禱告,並不討厭信徒的忠誠。
隻是…
絲綢織成的聖女服精致典雅,沾了水後,將女子優雅的身軀細細勾畫,暴露於眾人眼前。
大庭內圍觀之人臟汙的心思匯聚成刺耳的樂聲,纏繞著神情清冷無辜的聖女,似是烏黑的粘液將她層層纏敷。
媯毓眉宇輕蹙,祂拆下自己的神袍,蓋在聖女纖薄的肩上,裹住了女子玲瓏有致的身軀。
[聖女無罪。]
祂沒有開口,冷寂的聲音像是在每個人的心裏響起。
卑微的凡人屏住呼吸,不敢窺視神顏。隻有聖女仰著頭,不顧眼眸被光刺痛,癡癡的注視著自己衷心侍奉的神明。
目睹神顏,人的眼眸是會被刺瞎的。少女的右眼落下生理性的淚水,水珠從紅潤的眼眶滾落,沿著下頜滴下,浸濕了神明的外袍。
[媯毓大人,真好看。]
蠢笨的聖女。
媯毓金色的瞳眸落在奚依兒的容顏上,她的臉頰上還沾著些水汽。神的視線甚至不是冰冷的,祂的眼眸隻是像在看著一朵花,一塊石頭,一捧泥土,祂的視線毫無情緒,因此更令凡人心生恐懼。
[媯毓大人在看我,祂有沒有發現我的身體在顫抖,我的臉頰似乎要在媯毓大人的視線中融化了。我的神明,請您多看看我,注視你卑微,美麗,虔誠的聖女吧。]
奚依兒的容顏清冷,烏眸是沉靜的月色,即便此時的情態狼狽,卻依舊挺直著脊背,不肯流露出一絲怯懦的神情。
沒有人能夠想到,她的心中在癡纏大膽的對神祇訴說愛意。
聽見的,隻有她敬愛的神祇。
媯毓收回了看著她的視線,像是輕薄無形的霧氣,神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廳中。
奚依兒站在原地。
神祇親自前來,為祂的聖女證明了清白。
從此帝國內再無人能夠置疑聖女的純白與聖潔。
教皇慢慢走在奚依兒的麵前,教皇的眼眸中藏著深深的愧色。他的脊背像是被無形的戒尺鞭.撻,他自恃公正,寬容,卻偏聽偏信,不肯信任自己養大的聖女,猜忌她的心靈汙濁,在心裏對她提前判了刑。
他才是罪人,他不配做她的教導者。
教皇按著手心,才能抑製住心中蔓延的懺悔。世上不會有人懷疑冷酷無情的神祇,錯的隻可能是愚昧的人類。
怪不得她昨日那般倔強,被他責罰也不肯認錯,原來大錯特錯的人是他自己。
奚依兒靜靜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教皇,男人抿著唇,柔軟的眼眸裏已經在向她訴說著歉意。可他似乎久居高位,習慣了隱藏心意,嘴笨的不知道如何取得她的原諒。
金色的池水割裂著她的肌膚。奚依兒真正信仰的濁神昨夜對她說,祂可以鎖住她的心,媯毓隻能聽見她在腦海中不斷重複自我催眠的心聲。
她是人。怎麽可能真的滅絕**。
池水雖未曾真的將她焚燒,卻也帶來針紮一般的疼意。
聖女強撐著的心鬆了,軀體像是輕飄飄的羽毛,墜在了教皇的懷中。
謝望軒原本是不應該在這般的公眾場合親近聖女的,她已經過了成人禮,不再是孩童,他身為教皇,更應該謹遵神諭。他應該立刻將她鬆開,叫來其他的女教徒扶住她。
教皇的手掌覆蓋在女子的腰肢,順滑的衣料緊緊貼著肌膚,濕漉的水汽沾染了他的手心,掌心之下似乎就是女子柔軟的肌膚。
他的思想已經出格的犯了罪。
可他卻並未將女子放下,教皇幫她裹緊了神袍,將奚依兒抱了起來,背過眾人,離開了審判的大廳。
未曾有任何人指責教皇行為出格。
聖女在今日後,是永遠高潔的明月,此後任何一絲不潔的視線都是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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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依兒在夢中不太安穩,細眉微蹙,身體像是被黏膩的章魚觸.手纏繞住,陰冷,潮濕,要將她拖入深海中。
她醒來時身體還有些發寒,肌膚上殘留著被緊緊擁抱過的觸感。奚依兒坐起身,潔白的床褥上滿是褶皺,幾絲烏黑的粘液還未散去。
侍女敲了敲門,走進來,低垂著脖頸,低聲對她說審判長前來謝罪。
審判長?
謝罪?
審判長靜靜的等待在門外,侍女已經進去了許久。男人的劍眉緊蹙,卻耐心的等待在門外等待召喚,脊背挺的筆直,一動不動。
終於,分不清是十幾分鍾還是二十幾分鍾,侍女走了出來,低聲對他說聖女已經整理好姿容,他可以進入了。
蘇將離走進去,聖女的房間內熏著淺淡的香,令他想起了牢獄之中,貼得極近時,從聖女身上嗅到的香氣。那時他心中不屑,認為這是聖女狐.媚的證據,是她勾引男人的馥鬱蜜香。
聖女的身影映在絲質的屏風上,蘇將離穿過繪著冷梅的屏風,終於看見了聖女窈窕的身影。
她側坐在書桌前,手中捏著一本書冊,女子的烏發用珍珠發簪盤起,脖頸被衣料遮掩的嚴嚴實實。
像是不可觸碰,遙不可及的神女。顯得曾經審判長心中那些心思汙濁而可笑。
“聖女,我來向您認罪。”審判長垂下了頭顱,他緩慢的,心甘情願的緩緩單膝跪地。
奚依兒緩緩轉過眸,視線落在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