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在乾什麽?”
中原中也咬牙,然後隨手甩出一塊碎石,那指甲蓋大小的石頭便以超音速的威力打進麵露驚恐的警衛的心臟,結果了他的性命。
“換頭像。”
太宰治言簡意駭,但是行為卻沒聲音這麽正派。
他最後把頭像定在了一張一看就是速寫的簡筆畫上……或許那不該被稱作是畫,而是精神汙染。
無論是從淩亂的線條,還是畫的內容——潦草的帶帽子小人,身體大概是和帽子一樣高,懷裏還抱著一隻長著人臉的狗,那是張小孩的臉,眼睛用線圈繞成密集的蚊香狀。
中原中也有一瞬間很佩服太宰治,畫的這麽難看竟然還能讓人看懂畫的是什麽。這何嚐不是一種天賦?他真情實意的建議。
“你去鬼屋工作吧,太宰。”
“好主意!”太宰治興致勃勃:“我記得離偵探社不遠有個樂園,不如去做扮鬼兼職吧!”
“去的時候說一聲,我叫部下去支持。”
“咳。”那個金發幼女微笑的頭像發出了聲音:“中也君,研究人員們,還有太宰君。”
他沉默了一會:“會被遊客亂拳打死的。”
他的身份是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金發幼女是他的異能生命體,對外宣稱養女。
太宰治立刻發出嫌棄的聲音,把鬼屋工作人員這個擇業踢出了‘可以嚐試’的候選。
“好吧好吧……我還有三分鍾到哦,中也,準備好迎接了嗎。”
首領的話,中原中也還是聽的,他深吸一口氣,無視太宰治的話,又把那鬼畫從腦子裏踢掉,然後把保持著通話狀態的手機放進口袋裏,收拾好一切,青年抬起頭。
“靠!”
他下意識罵了一聲,鈷藍的瞳子明顯因為驚訝而縮小。
中原中也把拷問的地方選在了一個牆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是堆積如山的警衛,幾乎整個設施的警衛都在這了,都是妄想阻攔他然後被輕易打敗的家夥。
反觀中原中也,身上除了拷問時沾上的別人的血,幾乎沒受傷。
這就是重力使不似常人,怪物一樣的力量。
當然,這由他製造的‘山’並不是讓他失態的內容,而是從‘山’的另一頭,深一腳淺一腳,手腳並用很吃力的爬過來的白衣孩子,他臉色蒼白,衣服上沾了很多斑駁的血液。
這孩子中原中也很熟悉,是失蹤的弗勒佐。
“加德!”
橘發青年將空氣中的粒子重力化,踩在上麵,幾秒就到了才翻‘山’到頂部的男孩身邊,他一把抱起站的費力的小孩,發現他緊緊的抱著幾個沾血的文件袋。
剛爬上障礙,打算鬆口氣的弗勒佐:!
“中也先生!”他露出個很驚喜的笑容。
“……”
中原中也一手托著弗勒佐的腿彎,另一隻手扶著他的後背,讓男孩儘可能舒適的靠在他懷裏。然後視線落在那件連體衣上,中原中也呼吸一滯。
這是重要實驗體才有的待遇——樹脂合成的連體衣。
再加上剛看見弗勒佐小小身體在屍山上艱苦攀越的樣子。
他璀璨的鈷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自責。
“對不起,加德,我來晚了。”
中原中也抱著弗勒佐小心翼翼的落在地麵上。
他用食指幫男孩擦去臉頰上沾染的血痕,語氣裏滿是溫柔的安撫。
臉色蒼白是因為偷懶沒搞腮紅,衣服和文件袋沾血是因為底盤太低,爬‘山’的時候老踩坑的弗勒佐:?
他眨眨眼,紫杏瞳裏的驚喜被茫然取代。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要是我不著急去看音樂劇,你也不會被拐到這裏了。”
“啊?”弗勒佐懵了,他回憶了兩秒,才把中原中也的話和現實記憶對應起來,男孩臉上露出不服氣的表情:“雖然被中也先生關心很開心,不過我才沒有被拐呢!”
“那天我是……”
“中也,你那邊發生什麽了,為什麽會有小孩子的聲音?”
太宰治的聲音從中原中也的口袋裏傳來,打斷了弗勒佐的話。
小孩愣了一秒,後知後覺的閉上嘴,有些後怕。
——“加油,如果被中也發現你不是狗,可能會被趕出來,也可能會成為仇人。”
這是太宰先生把裝在箱子裏的他放在中也先生家門口,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好在中原中也的注意力不在這邊,他利索的掏出手機,然後把太宰治從語音對話裏踢掉。
“我們繼續吧,加德。”青年抬眼,心情明顯輕鬆了很多:“你傷在哪,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沒有!”弗勒佐乾脆利落的回答完,然後急於證明自己:“中也先生,那天晚上我是自己離開的,也不是被拐到這裏的!”
中原中也眼底仿佛安盛著一片晴空下的海洋,讓人心安,他點點頭。
“好,不是被拐的,我相信你,所以,你有哪裏疼嗎。”
“沒有。”
弗勒佐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中也先生信了就好。
他回答完,動了動腿,示意把他放下。
中原中也一把按住躁動的小孩,語氣不容反駁。
“別動,等會我帶你去做個身體檢查,然後再親自把你送回家,你住在哪。”
“……”
對上那雙鈷藍色的眸子,弗勒佐有點頭疼。
家他是沒有,住在哪……難道要回答住在你家裏嗎?
小孩眼神飄忽,心一橫,選擇避重就輕。
“我真的沒事,把我放下吧中也先生。”
他笑的甜,唇角盛滿蜜糖。但臉色蒼白,額角的發絲還滲出絲絲血痕的樣子實在不像沒事,反而像強撐著不讓人擔心,懂事的讓人心疼。
中原中也皺眉:“你很討厭我嗎,加德?”
否則為什麽一直不讓他抱?
“喜歡!”
嚇得弗勒佐馬上反駁。
他怎麽會不喜歡呢!不讓抱是因為……
“怕累到中也先生。”
聽到小孩解釋的中原中也:……
他咬著牙:“你怎麽會有種想法?”
這問題本來是用來緩解尷尬的,結果下一秒,中原中也就想回去抽死問這個問題的自己。
弗勒佐的回答是:“因為中也先生小小一隻,很可愛。”
“……”
“噗。”口袋裏的電話又傳來笑聲:“很可愛哈哈哈,因為這個,所以看起來沒什麽力氣嗎哈哈哈。”
中原中也突然萌生了一種大逆不道,把首領也踢出語音會議的想法。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壓製住帶弗勒佐圍著研究所,甚至去研究所外麵的森林跑上幾個來回,讓他看看什麽叫體力好的蠢想法。
他還有正事,正事。
他是成年人,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這麽想著,成熟的大人把小孩抱的更緊了。
弗勒佐完全沒有讀空氣的能力,他晃了晃中原中也的衣袖。
“中也先生?現在可以……”
“閉嘴。”中原中也醜著臉。
“噢。”這是不明所以的弗勒佐,他突然想起懷裏抱著的文件:“那……”
“別說話。”
弗勒佐立刻騰出一隻手捂住嘴,乖乖點頭。
電話那邊的森鷗外搞懂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的身份,笑著說。
“有這麽喜歡你的孩子,真讓你羨慕啊,中也君。”
經森鷗外這麽一說,中原中也終於反應過來,他用被重力化過的因子做墊腳,輕鬆躍過那座‘山’,落在地板上,然後朝著核心區域走去。
雖然在確定入侵後,這座設施的防盜係統就開始運轉,機密資料都被不可逆的摧毀了,但沒那麽重要的紙質資料室可能還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加德,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腦袋裏把‘被問問題’和‘可以說話’混為一談的弗勒佐從善如流的開口:“威爾斯小姐帶我離開的。”
“威爾斯?”中原中也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是誰?”
弗勒佐回憶了幾秒威爾斯的自我介紹。
“英國人,認識我。”
中原中也看了眼明顯是混血的小孩,自動把他的話轉變為大眾能理解的。威爾斯是弗勒佐的家人雇傭來救他的人。
加德原來是英國孩子嗎?
“她怎麽讓你一個人待著,也太不負責了,你抱的是什麽?”
弗勒佐這才想起準備送給中原中也的禮物,很高興的舉起來。
“這是送給中也先生的!”
中原中也沒放在心上,隻當他和隨地撿石頭,或者把嘴邊的玩具送人的小狗一樣。
不過他也沒拒絕,因為那樣會傷小孩的心,於是很正式的接過來,笑笑。
“是嗎,謝謝你。”
成功把禮物送出去的弗勒佐心滿意足。
在查出這個研究所之後,港口黑手黨的武鬥派便將這座研究所團團包圍了,中原中也負責‘潛入’設施解決警衛,部下負責在各個逃生通道攔截逃跑的人。
逃生通道的位置由武裝偵探社提供。
中原中也一手抱著小孩,另一隻手拿著文件們,就這麽出現在部
原本研究所前隻停了零星幾輛車的廣場已經被穿著黑色西裝的武鬥派占滿了,還有抱著頭,蒙住眼睛蹲在地上的研究人員們,他們是從各個逃生通道的出口抓回來的。
因為和中原中也離得近,弗勒佐得以聽見語音會議的內容。
“這些人應該交給政府。”這是他從來沒聽到過的,一個冷硬正直的男音。
“無所謂,港口黑手黨的地牢本來就沒那麽大。”剛才說羨慕中也先生的那個帶笑的聲音說:“不過後續打掃就交給你們偵探社了。”
“你們搜查過研究所了?”
“當然沒有,作為秘密通道位置的報酬,電話和現場錄像你不是也在看嗎。”
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頂層,森鷗外翹著腿,看著現場部隊人員攜帶的無人機投送回來的視頻,烏壓壓的黑手黨,和出逃被抓回來的研究人員們,唇角帶笑。
“港口黑手黨襲擊這個設施僅僅是因為東區碼頭的欺詐事件,畢竟我們是必定會將遭受到的攻擊百倍奉還的組織啊。”
事實上,他在想。
不過是個剛建立不久的分部,能有什麽情報。
況且……森鷗外早已打定主意在事情徹底水落石出之前不參與這件事了。
因為這次的事情和六年前的
在電話會議中使用女孩子喂貓的頭像的人沉默了一會。
“偵探社派去善後的成員到了嗎。”
“到了。”
中原中也回答。他看向廣場的邊緣,一輛仿佛是從破爛修理廠開出來的汽車正飛速靠近這裏。
那輛車在刺耳的刹車聲中穩穩停下,然後駕駛座走出一個神清氣爽的黑發青年。
他嘟囔著什麽:“質量真不錯啊。”然後抬手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弗君。”
“好什麽,見到你就晦……你在和加德打招呼?”
中原中也罵人的話戛然而止,他狐疑的看著懷裏回禮“晚上好,太宰先生”的小孩。
“你們認識?”
“當然。”太宰治的回答含糊不清:“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知道弗君在黑衣組織手裏。”
他當初說的可不是這個。
中原中也皺起眉,想挑毛病,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太宰治走到中原中也身邊,把他像個座駕一樣無視掉了。
然後微微附身,用兩根手指捏起弗勒佐的袖口,連帶著小孩胳膊一起被提起來,當作·人偶玩具似的被左右上下的晃了又晃。
“樹脂衣?弗君,你怎麽這幅打扮。”
他原來的衣服去哪了?
看著男孩呈現依賴姿態,窩在橘發青年懷裏的樣子,黑發青年眼底閃過一道流光。
難道當時的弗勒佐不是追著黑衣組織的男人離開,而是感應到中原中也發生危險去救人了嗎?
對王子一見鍾情,甘於奉獻的小美人魚?
太宰治心裏嘲笑,又覺得這不切實際的童話過於荒誕。弗勒佐可不是會害羞的躲開的性格。
但無論如此,都無法跳過弗勒佐越來越複雜的危險性……他無聲歎了口氣,覺得麻煩死了。
“閉嘴。”中原中也往邊上一偏身,甩開太宰治拎住男孩袖口的手,厲聲:“加德,不用理他。”
別揭傷疤人。
這孩子剛死裏逃生,正是需要遺忘的時候。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中原中也是從哪看出弗勒佐受了驚嚇的。
他明明高興的不得了啊。
弗勒佐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太宰治,選擇了聽前者的話。
他用兩隻手捂住嘴巴,臉頰邊軟肉被勒的微微鼓起。
中原中也得意。
太宰治懶得看某人的嘴臉,看了眼現在才從車上爛泥一樣的滑下來的白發少年。
“敦君,太慢了。”
“抱歉……嘔……抱歉,太宰先生。”
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暈車成這副樣子的中島敦像個醉漢一樣東倒西歪。
太宰治搖搖頭,有點恨鐵不成鋼:“體質太差了。”
弗勒佐忍不住替中島敦辯解:“是太宰先生開車太可怕了。”
中島敦重重的點頭,表示認可,然後被太宰治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他敢怒不敢言,隻偷偷打量許久未見的小孩,紫金的瞳中帶著好奇和複雜。
他上次看見弗勒佐和琴酒呆在一起,還以為他和家人匯合了。
結果竟然是個犯罪組織的乾部。
中島敦知道眼前的研究所就是黑衣組織的企業。
中原中也的笑容僵硬了。
“加德,你還坐過那家夥開的車?你們認識的很早嗎?”
“嗯。”弗勒佐仰頭看他:“不過我還是認識中也先生更早一些。”
中原中也笑容又回去了。
太宰治翻了個白眼。
一個沒腦子,另一個也沒腦子,這兩人真是絕配。
算了,左右有中原中也這個重力使在,出不了什麽差錯。
港口黑手黨的瑕疵必報在橫濱是出了名的,曾經有個議員因為出口侮辱他們,第二天屍體就被掛在了市政院的大門口。他們也做過不少屠殺了敵方組織據點的事情。
港口黑手黨惡名遠揚,軍警卻拿不到任何指控的證據。
就算拿到了,也有大批專業的律師待命。當然也沒人敢做這個指控的人,誰都知道港口黑手黨擁有頂尖的暗殺團隊和暴力武裝。
中原中也的副官湊上來耳語。
“監控已經全部處理掉了,也通知了警局,警察大概十分鍾後趕到。”
中原中也點點頭,他看向太宰治:“那我們就撤退了。”
“等等。”太宰治指了指弗勒佐:“你要帶他走?他也是和這件事有關的人員。”
“我會送他回家。”中原中也皺眉:“加德是受害者。”
“……”
太宰治被踢出語音會議太早,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弗勒佐不是中原中也腦補的可憐受害者。他兩個小時前還和他在一塊,而且還是自己和黑衣組織的乾部離開的。
但太宰治不能告訴中原中也他所知的情報。
一是嫌他演技太差,知道真相後可能會露出馬腳,激怒目前無敵意的弗勒佐,二是……這樣好玩。於是太宰治開口。
“他是怎麽逃出來的?你有想過嗎?”
他必須把弗勒佐留下,然後和他單獨聊聊,這孩子知道這所設施相當多的東西。
“加德不是你的犯人。”
中原中也冷漠的拒絕,他看出太宰治想乾什麽,於是以絕對堅硬的態度保護著懷裏的孩子。
“他隻是個孩子,你要施展自己那套拷問手段,裏裏外外有的是成年人可以問。”
“我在你心裏是會對小孩子施展暴力的人渣嗎?”太宰治不可思議。
當然不是。
中原中也了解太宰治,雖然說起來可笑,但他確實是個很懂得照顧他人心情的人。
但是,可能連那家夥自己都沒注意到。
他看弗勒佐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在看一個需要被關照的孩子,而是帶著猜忌和估量的。
中原中也察覺到這點,狐疑的看了眼弗勒佐。
小孩察覺到他的視線,回應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加德本身沒有問題。
那就是……他的家世嗎?
也對,正常豪門世家怎麽會放任血脈到處流浪。
想通了這點,中原中也眼神重新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