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勒佐伸手捂住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裏想的卻是:扔嘛扔嘛,他最喜歡大海了。
太宰治收回視線,上前把小孩和風衣裹巴裹巴,一起夾在胳肢窩下,身手利落的跳下了集裝箱。
弗勒佐盯著和自己平行的地麵,覺得好玩。
他想哇一聲,但礙於’別出聲‘,隻好自己安靜的消化興奮。
兩人朝著火光移動的方向,也就是中原中也的所在地跟了過去。
黑夜裏在滿是障礙的集裝箱叢中移動不是易事,周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太宰治走了幾步,突然發現不對勁。
他猛的把小孩放在地上,撒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弗勒佐被這突發情況搞得一個踉蹌,退後幾步,跌做在地。
太宰先生的衣服!
他慌忙去摸,然後用姣好的視力看到那乾淨的沙色布料上多了幾個腳印。
踩……踩到了。
弗勒佐失落了幾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寂靜的仿佛什麽在深淵巨獸腹中的環境突然變得嘈雜起來了,由靜到動,一堆人憑空冒出來似的吵嚷起來。
“抓住他!”
“看住那個小孩!”
有幾個人向太宰治逃跑的方向追去,還有些留在原地,其中有一個人‘啪’的一下打開手電筒,照向弗勒佐,頃刻間,整個集裝箱區亮如白晝,連十幾米外一隻夜出的螞蟻都被照出影子。
栗發男孩愣愣的坐在地上,手裏還抱著一截被踩臟的衣服。
拿手電筒的人有點意外的又晃了兩下,正對著小孩的眼睛。
他和同伴說:“該不會嚇死了吧,要不怎麽不躲?”
適在黑暗中待了這麽久,一點緩衝沒有就被這種刺眼光源照射,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眼睛疼吧。
還在疑惑這麽多人是從哪來的弗勒佐:!
他不知道該怎麽躲,隻好用手裏的衣服蓋住頭。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拿手電筒的人發出放肆的大笑聲。
“原來沒死啊。”
看來這個反應是對的,弗勒佐放下心來。
他也不知道該什麽時候拿下衣服,於是就這麽低著頭,雙手舉在頭頂。
那手電筒穿透性太強,直直透過布料還算厚實的風衣,將裏麵照的亮堂。
弗勒佐突然發現自己小腿上多了好幾條長長的白痕,那是突然被扔到地上被石子摩擦出的,白嫩的皮膚上沾滿了泥土,腿下還有石子嵌進皮膚。
男孩抿了抿唇。
痛。
可惜雙手都舉著風衣,他沒有多餘的手可以去揉傷處,拍打臟汙。
好在那些人沒給俘虜太多閒暇時間。
一道大力從頭頂襲來,弗勒佐一個沒注意,手上的風衣被扯下一大半,他趕緊用力抱住。
皮膚蠟黃的男人冷哼一聲,沒和一個小鬼去爭搶什麽衣服,鬆了手,威脅道。
“小子,老實點待著,敢亂動我就殺了你。”
弗勒佐記得太宰治說的‘閉嘴’,想著怎麽又來了個‘別動’,乖乖點頭。
他靠坐在地上,渾身隻轉眼珠子,像櫥窗裏的娃娃一樣安靜的觀察著這些人。
他們沒穿統一的製服,質量也萎靡不齊,有一米八幾的壯漢,也有高瘦的男人,更有侏儒似的猥瑣家夥。這些人看上去彼此不熟悉,警惕的看著對方。
弗勒佐找到了領頭人。
他的氣質和這幫蝦兵蟹將截然不同,站在隊伍的最後,冷漠的打量著一切。
察覺到小孩的視線,那人冷冷的看過來,眼神要殺人似的。
弗勒佐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沒別的,因為他好看。
那人一愣,眉宇間浮出厭惡的神情,朝著這邊走過來。
他走的很快,很快就站到小孩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是什麽人?”
弗勒佐撈了把從懷裏滑落的風衣,指指嘴唇,然後搖頭。
太宰先生說,不能說話。
那人卻沒明白他的意思,皺起眉。
“你會說話。”
弗勒佐點頭,然後又搖頭。
他當然會說話,但是他和太宰先生說好了不能出聲嘛。
小孩有點幽怨的想。
他當小狗的時候還能‘嗚嗚汪汪’表達意思呢,現在卻隻能點頭搖頭了。
“別裝瘋賣傻。”
那人掏出槍,剛做出上膛的手勢,就被一邊一個男人攔住了。
男人陪笑著。
“大人,波本大人,您別衝動啊,這次可是琴酒的任務……”
被稱為波本的男人看他一眼。
“怎麽,我要殺個小鬼,也要和琴酒報備不成?”
他是混血,五官立體,麥色皮膚,一頭金發在強光的照射下發淺透光,雖然是娃娃臉,但過分濃鬱的不耐和戾氣卻模糊了那份無害,藍紫的眼瞳是凝成實質的殺意。
男人被嚇得一哆嗦。
他在心裏暗道自己倒黴,怎麽就參合到有兩個代號成員的任務裏來了呢。
這次任務的人員構成說來也離譜,本該是琴酒一個人負責的,結果波本在做別的任務時犯了錯,於是就被bss罰過來給琴酒打下手了。
波本是朗姆的部下,朗姆和琴酒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而波本任務失敗的懲罰竟然是參與到琴酒負責的重要任務裏。
嘈多無口,男人選擇閉嘴。
可現在不是他想閉嘴就能閉嘴的。
男人硬著頭皮解釋:“那邊的行動才是重頭,您現在開搶,打草驚蛇了琴酒的任務……”
他語焉不詳,但張口閉口還是琴酒,威脅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說完,男人又不忘舔一舔波本,點頭哈腰:“等回去,這小鬼您怎麽處置都行。”
這順毛方法雖然樸實,但確實有用。
波本煩躁的收起槍,狠狠瞪了弗勒佐一眼。
壓根不知道這其中複雜關係的弗勒佐懵懵的眨巴了下眼。
在他看來,就是自己對這個在場最好看的金發男人釋放了友好,但是他卻不太高興。
還有……
男孩的視線落在那隻被抓著,暫時垂在身側的槍,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好奇。
那是什麽?
琴酒好像也有。
想要。
他直勾勾的盯著那把槍。
遠處傳來了喧囂聲。
是逃跑的太宰治被人抓回來了,他被用槍抵著後腦勺,不甘的走著,襯衫上沾了不少草屑,臉上也臟兮兮的全是土,後衣領淩亂,估計是摔了一覺,被人揪著起來的。
波本突然覺得手的位置有點發涼,就像被什麽大型猛獸盯著一樣。
他強行維持著不爽暴躁的人設,把注意力放到太宰治身上。
“你是什麽人?老實交代。”
波本問著,對著黑發青年的太陽穴舉起了槍。
“……”為什麽更滲得慌了。
他麵無表情的把槍收回槍袋,這感覺才有所好轉。
弗勒佐失望的咂咂嘴,有空掃了眼太宰治。
他生氣了!
乾嘛把他丟下,還不讓他說話啊。
太宰治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麵上還是一副不甘又憤恨的模樣,他啐了一口。
“你問我就告訴你?”
波本眯了眯眼,突然反手抓起地上的弗勒佐。
又一次雙腳離地的小孩:?
他隨意撲騰了兩下,然後擺爛裝死。
這樣好不舒服哦。
這些家夥仗著比身為幼童的他高就胡作非為。
等他找到過去變回本體,他,他就……
弗勒佐悲哀的發現,自己變回本體也沒拎過他的兩個男人高。
還是中也先生最可愛!
太宰治睜大眼,雖然很快被他掩住,但卻逃不過波本的眼睛。
抓住俘虜的弱點,波本得意的笑了聲。
他晃了晃弗勒佐。男人臂力強的可怕,單手舉著一個一米多高的孩子,輕鬆的竟然像拎小雞。
“你要不說,我就把這小鬼扔到海裏。”
太宰治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逞強:“管我什麽事,他隻不過是我抓來的。”
弗勒佐終於忍不住了,他瘋狂眨眼暗示太宰治。
可以出聲嗎可以說話嗎他想說話……
太宰治:……
他用眼神回複:可以。
他倒要看看這小孩要乾什麽。
得到應允的弗勒佐大聲開口:“謝謝!”
波本被嚇了一跳,他翻轉手臂,讓男孩麵對著他,一臉凶相。
“謝什麽?別耍花樣。”
像狗崽一樣被拎著後頸懸在空中的小孩無辜的眨眨眼。
他舉起一隻手:“如果把我丟海裏可以讓太宰先生脫困的話,可以哦。”
正好美美睡一覺,天亮再回中也先生那裏。
太宰治沒想到弗勒佐會說這個,他反應很快,像被逼急了一樣脫口而出。
“弗君,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出事,我該怎麽和中……”
太宰治的話戛然而止,他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聽了一半的波本拿出槍指著弗勒佐。
“繼續。”
見太宰治還想負隅頑抗,波本放出了殺手鐧。
“在集裝箱上時,你就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吧,為了保護這個小鬼,你裝作很凶的樣子斥責他,又裝模作樣的丟下他逃跑,就是為了讓我們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
金發男人冷笑:“但是你錯估了我們的數量,還有……來到這裏的時間。”
太宰治瞳孔猛的收縮,他咬牙切齒。
“這是釣魚!”
“沒錯,我們在東區碼頭的每一個角落都安插了人手,一旦有人進入就會監控起來,超過兩層的集裝箱內也都安置有竊聽器。”
波本又感覺手腕涼嗖嗖的,忍著不適去找源頭,結果發現竟然是手上拎著的小孩的視線。
他這才反應過來,弗勒佐從一開始就沒哭過。
無論是被突然丟下,還是被手電筒惡意照射,被威脅,被拎起來。
現在還用看渴望的玩具的表情看著……他的槍。
開玩笑吧。
這是一個五歲孩子麵對危險的反應?
就算是成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一點不害怕啊!
察覺到波本的視線,弗勒佐又友善的笑笑。
然後很有禮貌指著槍的詢問。
“這個可以給我玩一會嗎?”
他並非遲鈍到那個地步,隻是有絕對的自信沒人能傷害到自己。
還有……這個不知道名字的金發男人,對他散發的惡意都還沒牛排裏的蘆筍大。
想起味道奇怪還硌牙的綠油油的小長條,弗勒佐厭惡的吐了吐舌頭。
這看上去很像挑釁。
波本:……
太宰治為小孩捏了一把汗。
那個金發惡男看著想當場弄死他。
波本深吸一口氣,屢次抬起槍,然後因為顧忌琴酒放下。
他旁邊那個男人也提著氣,每次等波本拿起槍,也抬起手準備阻攔,然後因為波本放下而放下。
兩個人就這麽抬起放下幾輪,波本終於忍住了。
他把槍扔到口袋裏,抬胳膊看了眼時間。估計也是拎累了,把弗勒佐放下,手搭在他肩膀上。
弗勒佐在看不見槍後氣惱的鼓了鼓腮幫子。
他真的很想要那個嘛。
要不……先不回中也先生家了,先去找弗朗西斯先生給他的公司在哪?
男人鬆了口氣,放下又一次抬起的手。
跟著這位喜怒無常的代號成員真夠費勁。
暴言,跟波本還不如跟琴酒呢!
‘嗡’
男人被突然響起的手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拿出來,在看見來電顯示後嚇得一哆嗦。
「G」
“g。”
他下意識開口,然後包括波本太宰治在內的所有人,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太宰治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機密成員的代號被暴露,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他們在對方眼裏都已經是死人了嗎?
波本笑著看他一眼,剛想說點什麽,便收了表情,按著弗勒佐的腦袋把他掰回去。
“想偷槍?”
弗勒佐辯駁:“沒有偷!”
他才不偷東西呢,他隻是想看看,就看看。
然後……
“原來這個叫做槍嗎?”
栗發男孩抬起頭,眼裏是名為求知欲的光。
波本:……
他竟然詭異的從弗勒佐眼中看出了‘求求你,這個對我真的很重要’的意思。
金發男人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弗勒佐歡呼:“好耶!”
終於就不用費力和弗朗西斯先生的人描述自己想要什麽了!
被他這麽一鬨,太宰治杵在那,也不知道臉該不該繼續白下去,波本也沒了繼續威脅的興趣,眸中思量,不知在想什麽,大概兩三秒,他伸手捏了捏男孩臉頰上的嫩肉。
“你不害怕?”
弗勒佐晃晃腦袋。
他覺得眼前的人還沒蘆筍可怕呢。
波本饒有興趣,他俯身,和男孩麵對麵,像是打量商品似的,抬起他的右手。
太宰治也懶得裝了,就這麽抱著胸看著。
場麵竟然詭異的和諧了起來。
而接電話的男人,在脫口而出那句‘g’後,就顫抖著接通了電話。
大概是和琴酒對話壓力太大,輪到他說話時,想抬頭從波本這尋求安慰,結果就撇到了這麽一幕。
男人手一顫,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怎麽回事?
這一停頓,琴酒發現了不對勁,沉聲問。
“那邊有情況?”
男人連聲道。
“沒,沒有。”
然後氣氛詭異的沉默了起來。
男人悲傷的想,完蛋了,琴酒本來疑心就重,他還用這種可疑的語氣說話。
“電話給我。”
波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男人身邊,很順手的接過被他突然出現而嚇得一哆嗦,離手的手機。
“琴酒。”他用輕鬆的語氣開口:“怎麽,你那邊出情況了?”
琴酒沉默了兩秒,隨後用能掉冰碴子的聲音開口。
“匯報你的情況,Burbn。”
弗勒佐也湊過來。
波本垂在身側的指尖顫了顫,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剛好能看見一個毛絨絨的發頂,小孩聽的認真,一點危機感沒有,真像個……沒有眼力見的小狗。他想。
太宰治剛動了動腳,然後被恰好抬頭的波本瞪了回去。
他無奈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然後繼續抱胸。
無所謂,這個距離也能聽見。
這一切發生在兩秒之間。
波本若無其事的聲音響起。
“我們抓到了入侵者,目前正在審問,後續情況會匯報給你的,你呢,g?”
這次‘東區交易’其實是黑衣組織故意放出去的魚餌,目的就是將橫檳內對他們有敵意的組織釣出來一網打儘,因為組織後續有個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肅清橫檳。
今晚的代號成員有兩個。
琴酒作為主持人統領主行動,波本帶人處理小蝦米。
至於主行動是什麽……除了琴酒和他的親信,沒人知道。
想到這點空白,波本握緊拳,緊張的等著琴酒的回複。
回答他的是沉默。
電話那邊隻有呼呼的風聲,琴酒大概是站在海風口打的電話。
波本皺起眉。
不對勁。
他想起第一次詢問琴酒情況時,對方的語焉不詳。
那次還能用核心成員的傲慢和多疑解釋,第二次的沉默……
“g,你那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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