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那時的魏爾倫還在為法國工作,但他知道日本在秘密研究人工異能生命體,並且成功的那一刻,先是憤怒和震驚,然後驚喜,但那並不是自己也身為人工異能生命體終於找到同類的歡喜,而是類似終於找到了一個泄憤的口子。
因為人總會因為第一次嚐試而震驚,到第二次就不會了。
“那些貪心的臭蟲。”擁有一張奧利匹斯山上神明般俊美臉蛋的金發青年嘟囔道:“我就知道他們不會收手,看看吧,說不定我的兄弟姐妹已經遍地開花了。”
他靠在飄窗上,一條腿耷拉著,像一頭被養的很好的大型貓科動物,但眼底的冷光卻讓人無法像親近貓咪一樣去親近他,因為會被撕碎,他無刻不給人這種感覺。
“今天是‘荒霸吐’,明天就能是‘奧丁’,是‘阿斯雷佳’,這世界上有多少神明可以研究……”
“哥哥,阿蒂爾已經走了。”
一道輕泠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帶著些許無奈。
說話的是個栗發男孩,綿羊一般卷曲的發絲柔軟的蓬鬆著,他的五官比起歐洲人缺少了一絲深邃,為其填補的卻是更多的溫潤,眉眼間是和卷發一樣符合綿羊特質的無害。
毫無疑問,這是一名歐亞混血。
他讓人想起斯裏蘭卡的burgher美少年們,或者格魯吉亞人,但事實上,魏爾倫很清楚,這孩子不是以上任何人種,他和他自己的德裔麵孔一樣,都是人為編輯的後果。
想想吧,如果人類能操控基因,將俄羅斯人的精致五官,和東方人不衰老的長久保質期結合,再加一點日耳曼人耀眼的金發和寶石眼睛……在這種操縱下,再怎樣的美麗都毫無價值。
保羅.魏爾倫,還有眼前的男孩,弗勒佐,與他們和那名尚在日本的,被命名為‘中原中也’的孩子一樣,都是人造異能生命體,是異類的。
他能操控重力,加德是能變身非人異能生命體。
魏爾倫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異樣的跳動,他盯著弗勒佐,眼底流露出炫目的光彩。
“加德,你聽我說。”
“抱歉,哥哥,我聽阿蒂爾的。”
弗勒佐微笑著給出答案,因為魏爾倫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已經快聽出繭子了,而且倒背如流。
“是他救了我……”
“然後教你善惡和禮儀廉恥?”
魏爾倫卻沒和平時一樣隨意掠過這個話題,不太滿意的看了眼栗發孩童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截腕骨,他清楚那纖細的像百靈鳥爪子一樣的手臂蘊含著多大的力量,因為他們並非人類,力量也不需要順從人類的力學來成長。
“你是人類。”魏爾倫模仿蘭波的語氣:“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和我們沒有區別。””
“別開玩笑了,他教你的善惡隻是對法國政府有利的東西,隻有兵器才會被指使去殺人,政客隻會教自己的孩子如何用兵器殺人和頂罪,至於禮儀……”
“我不認為穿好衣服是件錯誤的事,哥哥。”
弗勒佐的表情毫無破綻,微笑像是被丈量過,雖然同是被法國政府救助收容的人工異能生命體,但比起一身反骨的魏爾倫,他更像個從小被教導的很好的貴族和諜報員,雖然才是稚童的年紀,但骨子裏卻透露著和某人如出一轍的優雅從容。
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試想一下,一個還應該窩在媽媽懷裏要糖吃的孩童,用在社會上混劑了十幾年的成熟和你交談時,你大腦中浮現的絕對不是他真有禮貌,而是恐懼,這是個披著幼童皮的怪物。
“難道你不穿內褲嗎,哥哥?”
栗發男孩臉上突然浮現出驚訝,他抬起下顎,掃了眼魏爾倫的小腹下。
“不會吧?”
魏爾倫炸了:“這不能混為一談!詭辯!你被那些討厭的家夥洗腦太深了……”
弗勒佐歪歪頭,發梢自然下垂,紫羅蘭色的眼瞳中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了然和突然知曉秘密的錯愕,臉頰也團起兩邊紅暈:“所以,真的沒穿?阿蒂爾知道嗎?”
魏爾倫:……
他忍住解開皮證明自己有穿內褲的衝動,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到底是誰修改了你的人格式,加德,你以前明明是個很單純的孩子,我記得你有很長一段時間相信狗是從樹上長出來的,直到夏爾家的狗生了幼崽。”
“因為那是阿蒂爾告訴我的,誰知道他隻是開了個玩笑。”想起自己剛來到這裏時的傻事,弗勒佐無奈的彎彎眉眼:“而且,哥哥,沒有人格式這種東西,我隻是作為一個人類在成長和變化。”
沒再給魏爾倫說話的機會,栗發青年扔出了王炸。
“承認吧,哥哥,你也願意相信阿蒂爾,並且依賴著他。”
那雙紫色海洋中飄散著奪人心魄的光,像萬米海峽中燃燒著的火焰,隻有眼睛,才能讓人偶爾從弗勒佐完美的表現中恍然想起他非人的身份。
“你愛著阿蒂爾,和我一樣,所以,你才會一直待在你所厭惡的社會中,你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
“我沒有,我憎恨著他,憎恨著一切!”魏爾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大喊:“我是為了把你這個腦子進水的小混蛋狠狠揍一頓才留下的,你要是願意和我去挪威、冰島,隨便什麽城市,誰會留在法國這個鬼地方!”
“先把阿蒂爾送你的生日帽子摘下來再說話吧,哥哥。”
回應他的隻有弗勒佐擺手的背影,他發頂的呆毛一抖一抖,像是小狗尾巴一樣。
魏爾倫狠狠抓下頭上的帽子,這是他剛收到的生日禮物,蘭波送的。然後在想一把摔到地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又憤憤的戴了回去。
絕不是舍不得,而是這東西能幫他控製那該死的人格式。
“你這叛逆的小鬼。”魏爾倫按著頭上的帽子咬牙切齒:“等著吧,我會好好教導新弟弟的,絕不讓別人再荼毒他,然後你,加德,你很快就會意識到錯誤,哭著跑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這場爭吵很快就結束了,並且埋沒在生活中,連一絲水花都沒激起。
因為稀鬆平常。對他們三個人,弗勒佐,魏爾倫,還有被政府派來教導和照顧兩人的阿蒂爾.蘭波來說,關於人類和社會的爭吵總是在進行,雖然隻有魏爾倫一個人對此有異議。
他老是單方麵吵架,然後生一整天氣,但在需要合作的時候,他是個非常可靠和值得相信的同伴。
弗勒佐這麽認為,蘭波也是。
所以在三人來到日本,並且輕鬆潛入那個容納著名為‘中原中也’的孩子的研究所,並將其帶出來時,弗勒佐和蘭波對魏爾倫都沒有任何防備。
才一米出頭的弗勒佐行動起來毫不遜色,他作為實驗體混進那個機構,做了一次非常成功的接應。男孩仰頭看著被魏爾倫抗在肩膀上的橘發孩子,他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臉很稚嫩。
“他叫中原……”
“試驗體甲二五八號,研究員給他起名叫做中原中也。”
因為潛入行動而換上白色長褂的黑發青年眼神溫柔,任務圓滿完成,教導的孩子和身為搭檔親友都如此強大可靠,換誰都會感到舒心。
“中原中也。”弗勒佐用日語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仰頭笑:“中也,他真漂亮,和夏爾先生的小狗一樣可愛,我想和他一起玩,他喜歡吃國王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