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已經放過來了,陳師傅也沒拿回去,照單收下了。
當天點心師傅和兩個一起進廚房的人都做得樂。
做得樂的結果就是餅乾的數量遠超預期,放餅乾的盤子塞得爆滿。其餘的小餅乾用專用的袋子裝了,陳師傅獲得了一袋自己做的小餅乾,剛好可以拿回房間,晚上熬夜的時候還能當宵夜吃。
裝著小餅乾的盤子上桌的時候,要是他沒看錯,財神和財神媽在看到那兩塊無敵顯眼的抽象餅乾的時候,眉頭都動了下。
霍晴看向自己親哥,介紹說:“這一塊是我專門給你做的,這一塊是白哥給你做的。”
陳某白站一邊看著,覺著這兩塊抽象餅乾怎麽看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
張女士躲過了抽象餅乾,揚起的眉梢又落下。
邊看電視邊吃,一盤子餅乾連帶著兩塊抽象界的新星都很給麵子地被吃完。
今天的晚飯被叫做年夜飯,很豐盛的一桌。
張姨身體不太方便,於是是霍晴拿過手機代為拍照,對著桌麵拍了張。
冬天的天黑得快,在開飯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張姨今晚高興,嘴角一直沒下來過,還破例留到了九點,在護工的提醒下這才最後嘮了幾句,被推著回了房間。
舊習俗裏有守歲的說法,但在這裏不太適用,早睡早起客觀來說對身體更好。宅子裏的燈亮著,沒關,在張姨回去休息後,陳白也跟著回了房間,洗了個澡後換上睡衣。
晚上越晚,手機上的消息也越多,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看手機,他這才發現好鄰居給他發了消息。
洗澡的時候發的,大概是以為他還在工作,所以沒打電話,打的字。
【十一點左右下班】
【晚上早點睡】
第一條消息是回的他之前問的工作的事,第二條是想給他說的話,應該是休息的間隙發的。
盤腿坐床上,抬手打算回消息,落地窗外有什麽一亮,陳白轉頭,剛好看到一朵煙花驟然綻開。
這邊接近市郊,附近沒什麽人,安靜,和煙花升起的地方隔得遠,能看到煙花,但聽不見聲音。
放下手機,他下床穿上拖鞋,推開緊閉的落地窗。
落地窗打開的瞬間,外麵冷風迎麵吹來,吹得人碎發驟然向後揚去。
他看到的那個煙花像是個預告一樣,之後陸陸續續,接連不斷的煙花升空,在黑暗夜空綻開,無聲又燦爛,連成一片,五顏六色,星星點點。
光亮湮滅於黑暗,又有新的煙花起。煙花從出現到落下就那麽短短一瞬。
絢爛又短暫。
“……”
淺灰瞳孔映著不斷亮起又熄消失的光亮,視線儘頭,依稀還能看到遠處被照亮了瞬的城市高樓。
夜間冷風裏,陳白伸手按住不斷被風吹起的發絲。
不需要多思考,也不需要什麽理由,冰涼指尖碰上額角的瞬間,他轉身走回房間。
關上落地窗,直接在睡衣外邊套上外套,戴上帽子抓過手機,最後帶上放桌上的小餅乾,不用再準備任何其他,他直接打開房間門。
下樓的時候,客廳大廳依舊燈光明亮,他剛好遇到了下樓來找宵夜的霍晴。
看他已經穿上了外套,霍晴打算往廚房走的動作一頓,問:“二白哥這是要出門?”
陳二白點頭,說是。
霍晴沒怎麽反應過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說:“現在嗎?”
相當於一句廢話,但下樓的人還是耐心回答了:“嗯,去見個朋友。”
朋友這個詞通常情況下是泛指,但在他嘴裏經常是一個人的特稱。想起了之前在醫院裏見過一眼的男人,霍晴瞬間說:“我去找李叔送你。”
李叔是司機。陳白一擺手說不用,道:“我打了車,剛好在附近三公裏,應該快到了。”
大部分人選擇在這種時候回家,但也有人抓緊這點最賺錢的時間工作,雖然這邊接近市郊,但隻要不是偏僻到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通常都能打到車。
他換上鞋,笑著說了聲再見。
在人徹底離開之前,霍晴及時說:“門衛是輪班製,無論什麽時候回來都會有人開門。”
戴著帽子的人應了聲好,揮揮手。
這下人是真走了。
隨手帶上宅子的大門,陳白穿過庭院,走過花園園圃,和門衛打了聲招呼,在門衛的注視下走出掐花的古典大門。
一個走出庭院的時間再加上在門口等了兩分鐘,一輛車從公路上駛來,穩穩停下。司機看到這真有人,同樣鬆了口氣。
上車,係上安全帶,兩邊風景逐漸向後掠去,陳白和司機打了聲招呼。
車裏開著暖氣,比外麵要溫暖不少。還在山上的路時司機開得專心,沒有多說話,直到下了盤山路,整個人輕鬆不少。
稍稍往後一靠,司機隨口問:“小兄弟怎麽大晚上還出門?”
還是從一個城市邊緣到另一個城市邊緣,去一趟的時間都要兩個小時。
陳白還是那個回答,說:“去見一個朋友。”
司機開車和人嘮慣了,下意識道:“怎麽說?”
怎麽說。
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再抬起頭時,陳白看向窗外不斷升起綻開又落下的煙花,笑了下,說:“可能是不想留遺憾。”
在高二的那個寒假,他也沒想到那個和之前一般無二,普通而短暫的年會是他過的最後一個完整的年。
當時他也是這樣,坐房間裏看煙花安靜升起又消失。
以後的事說不準,所以他就把握現在。
司機笑了下,順帶抬頭看了眼路儘頭的天上的煙花,說:“今晚零點的時候的煙花比這還要好看。”
陳白笑了下:“是嗎。”
路上車少,司機看他外套下邊還是睡衣,覺得應該挺趕時間,於是稍微提高了車速,一路從城市高樓邊掠過。
從高樓掠過,最後駛進人少的舊城區,車輛在路邊緩緩停下。
到地方了。
付了款後打開車門下車,陳白隔著車窗對著司機一揮手,道了聲謝,說:“叔新年快樂,明年財源滾滾來。”
司機真心實意一笑,學著他的樣子揮揮手。
車輛從路邊離開,站在原地的人就著邊上樹上的彩燈的光看向天橋對麵的明亮酒店,之後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23:55】
——
酒店。
下午的時候急著趕進度,沒有吃上晚飯,劇組的人在下戲之後定了在酒店吃飯。
十點半的時候提前完成了拍攝任務,幾十分鐘的收拾時間,十一點過後,劇組上百號人陸陸續續到酒店餐廳,今天晚上吃的這頓飯就算是年夜飯。
許斯年象征性出席了一下,和導演製片之類一起坐主桌。晚飯將就解決一下就過,坐在席位上,他最常拿起的就是手機。
不做其他,隻是看一眼。
又一次拿起手機,低頭看了眼仍然沒有得到回複的消息界麵,他往後靠在椅子上,垂眼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這看手機看得太過頻繁,連坐旁邊的導演都能看出,轉過頭問他:“是有什麽事嗎?”
熄滅手機屏幕,許斯年放下水杯,簡短回答道:“沒事。”
應該是還在工作,沒時間回消息。
現在這個點還在工作,按照那人的習慣,今晚又該熬夜了。
水杯落桌上,也就那麽瞬間,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亮起。
跟著一起響起的還有輕微震動聲。
聲音小,但桌上附近的人能聽到。幾個同樣調成震動的人瞬間摸兜,剛摸到自己毫無動靜的手機,結果看到原本安靜坐著的男人拿起手機起身。
響起的是許斯年的手機。
一桌人看著對方走到人少的靠近走廊的窗邊接通電話,看上去隻講了兩句,人身體一轉,拿著手機低頭往樓下看去,之後按下一側電梯。
電梯剛往樓上去,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他於是直接抬腳走向一側樓梯。
就那麽兩眼沒看,人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
“……”
拿著手機下樓梯,又直接出了酒店大堂,一腳踏進街道冷風裏,許斯年聽著手機裏傳來的聲音,看向空蕩的無人街道。
路邊彩燈閃爍,沒有任何人影。
“錯了,抬頭。”
一手拿著手機,聽著從聽筒裏傳來的聲音,他似有所感轉身抬頭,看到一個人影迅速從一側天橋跑過。
人影轉下天橋樓梯,熟悉身影霎時撞進深色瞳孔。
一側的臉映著手機光亮,走下的人一手壓著不能再失去的寶貴帽子,三兩步飛速下天橋樓梯,白色外套衣擺揚起。
又是熟悉的下樓梯方式,瞳孔略微擴大,許斯年不自覺抬起手。
飛速下樓梯,兩隻手都沒空,跑來的人剎車失靈,這次沒剎住車,直直撲來。
帶起的風迎麵吹來,被飛撲了個滿懷,許斯年被帶著後退半步,一手陷進細軟發絲,這次終於穩穩接住了人,熟悉的淺淡味道溢滿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