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剛才安靜那一下是去看日歷去了。
霍川抬眼看了眼窗外院子裏的昏黃路燈,說:“你們玩。”
電話那邊安靜下來,短暫停滯之後,張文軒問:“你家裏該不會是有什麽人吧?”
走廊上安靜了,霍川一時間沒說話。
“?”
他這一安靜,對麵的張文軒倒被他整得一愣,腦子飛速運轉,莫名對上了線,在漫長思考後試探著問:“該不會是陳白來你這了?”
霍川應了聲。
張文軒:“你不聲不響的,居然在乾大事。”
陡然一知道是這個原因,他聲音瞬間都放輕了不少,渾身氣勢一減,也不等這邊說話,繼續說:“那什麽……那行吧,以後也不是沒時間聚,你忙你的,我們這邊先不打擾了。”
他話說完,還真把電話給掛了,一點不帶猶豫,也不給這邊一點再說話的時間。
“……”
屏幕暗下,霍川在原地站了會兒,之後收起手機,重新走向客廳。
酒吧。
掛斷電話,把手機扔桌上,張文軒往沙發上一坐,迎著其他幾個朋友的視線,說:“他這次來不來了。”
旁邊朋友問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張文軒笑著喝了口酒,說,“家裏今年多了個人,怎麽著也得多待一會兒,我們就別勉強他了。”
他這說法有點含蓄又有點直接,其他人懂了。有人問:“他這還沒換?這次應該有一年了吧。”
張文軒趁著人不在直接大放闕詞,說:“他這次要換,指定是眼睛有問題。”
另一個朋友冷靜分析:“這次估摸著是來真的,他再怎麽那什麽,應該不會在這大過年的把人帶回去。”
“所以,”人堆裏鑽出個去拿果盤回來的狐朋狗友,問,“那位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有人回答說:“楊家那邊沒放信,估計又不回來。”
腦子裏終於想起還有這茬,張文軒額頭突突一跳,終於跟著想起什麽他已經忘記的事。
他那朋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打電話給那個遠在大洋彼岸的人,不分時間地點,個臭習慣一直戒不掉。
想到這事就眉眼抽抽,他把空酒杯滿上,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說:“喝。”
——
晚飯後的聊天時間並不長久,張姨每天固定晚八點睡覺,今天一高興,腦子是興奮了,但身體比往常要累些,到點就被護工帶走上樓睡覺,幾個聊天群眾散夥。
八點入睡,對一個熬夜成習慣的人來說還是太早且太艱難。
天氣預報說是今晚有雪。回到房間,一時間沒事做,陳某白站陽台觀望了下,沒看出有什麽下雪的跡象,在臉脖子被吹得發冷後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上睡衣。
睡衣是白色,很合身,胸口那還有朵小花,粉白色。雖然沒有由來,但他覺著張女士選這睡衣就是看與眼梧上了這朵小花。
習慣性想拍個照給好鄰居分享一下小花,他一掏兜,什麽都沒掏到。
浴室換下的衣服裏和房間裏邊都沒他手機。
那應該是落樓下了。
思考不過一秒,他趿拉著拖鞋轉頭打開房間門,穿過走廊後順著樓梯往下。
客廳沒人,主燈已經關了,暗了不少。兩側照亮的小燈還亮著,可以看清附近大概的模樣。他手機果然是落這裏了,完完整整躺在沙發上。
一段時間沒碰,手機上又多了不少消息,但沒有好鄰居的,對方今晚應該要加班到很晚。
收起手機,他把手機揣兜裏,重新上樓。
下樓的時候沒瞅見人,再上樓的時候,靠近琴房的走廊邊上的六角大陽台邊上多了個人。
隔得遠沒看仔細,直到走近後再看去的時候,他這才發現是原本應該也已經回房間的財神。對方靠陽台邊沿,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換上了身家居服,手上拿著手機,低頭看著,但屏幕沒亮。看不清樣子,但能感受出隱隱的煩躁感。
沒想多打擾,他原本是想抬腳離開,結果兜裏的手機很給力,在這種時候抖了下,光亮穿透睡衣布料,在昏暗走廊裏亮起。
微弱,但足夠顯眼。靠在陽台上的人轉頭看來。很明顯已經不能輕輕離開,陳白於是一點頭,禮貌性問:“霍總還不睡?”
霍總收起手機,表情不變,應了聲。
隻是剛好路過的人以為話題到這裏就算是結束,抬腳打算繼續路過,結果又聽人出聲問:“你要睡了?”
陳白於是謙虛一笑:“還早,平時習慣兩點睡。”
洗了個澡,現在接近九點,距離兩點還有五個小時,晚上時間這才開始。
“……”
饒是霍總都在聽到兩點這個時間點後頓了下,抬起視線看向站走廊上還能活蹦亂跳笑著的人,看了會兒,之後才把視線轉向一邊的琴房,問:“有時間嗎?”
雖然是問句,但在問出口的時候,他心裏已經有數。
對麵的人很少,或者說沒有拒絕過他。
“霍總,是這樣的。”
沒有在第一時間點頭,陳某白蒼蠅搓手,一邊組織語言一邊說:“我這工作是陪張姨,現在應該已經是下班時間。”
財神的視線向著這邊看來。
他繼續蒼蠅搓手,說:“彈性加班也不是不行,就是加班費……”
他淺淺笑了下,伸手比了個工資的手勢。
知道老板現在似乎有些煩躁,但他還是不忘爭取自己的窩囊費。小心翼翼,但又十分之大膽。
霍川:“……”
霍川逐漸認識到了上午的大變活人是什麽意思。
承諾了加班費,已經換上睡衣的人麻溜走進琴房,邊走邊問:“現在彈鋼琴不會擾民吧?”
雖然宅子裏隻有三個雇主,但其他的雇員不少,管家家政廚師司機還有園丁和護工,算起來人也不少。
霍總在之後走進琴房,說不會。
霍晴兩個人在完全聽不到這邊動靜的另一邊,其他人在離這裏更遠的地方,算是單獨占了一層樓。
陳某白於是對這個莊園的大有了更深一個層次的認知。
琴房燈光亮起,窗簾也自動滑開,隔著窗戶還能看到窗外樹影和院子裏的昏黃路燈。
帶薪加班,時薪還是之前餐廳打工的十倍,陳某白自覺在鋼琴椅上坐下,很有職業精神地轉過頭,問財神:“霍總想聽什麽?”
霍總在一邊坐下,說什麽都好,讓他自由發揮。
於是某白自由發揮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這架鋼琴,試著彈了幾個音,發現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應該是中途有專業的調音師調過音。
他之前的話管家王叔還真幫忙轉達了,他們也居然真聽進去了。
沒有想在大晚上搞點震撼人心的激昂曲子,試了兩個音後正式開始,陳師傅選的都是輕鬆和緩的曲子,不用看譜子,每個音都刻進了腦子裏。
睡衣配鋼琴,拖鞋踩延音踏板,頂著一頭亂毛的人看著不太專業,但每一個音都在點上,像是天然和這架鋼琴很熟。
手上依舊握著屏幕沒有亮起的手機,霍川垂眼看著不斷被按下的黑白琴鍵,瞳孔定住。
“……”
再回過神的時候,黑白琴鍵已經恢複原樣,一隻偏白的手從眼前一晃而過,手的主人坐在鋼琴椅上看來,側頭問:“霍總想事呢?”
霍川應了聲,沒說是什麽事。
正好陳白對老板在想的事也不太感興趣,在彈完兩個曲子後才發現這裏琴譜,於是開始翻琴譜,邊翻邊嘮,問:“霍總怎麽想起來晚上聽彈琴?”
霍總這次說了,說老爺子之前想事的時候就喜歡碰鋼琴。他沒這個習慣,隻是這次剛好想起了,就來看看。
“那霍總要自己試試嗎?”
翻琴譜的手停下,陳白說:“這裏譜子還挺多。”
他主動站起把位置讓過,又順帶彎腰固定住手上曲譜,推薦說:“這個小夜曲就挺好,好上手,學了以後睡不著的時候還能自己哄自己睡覺。”
霍川略微抬起視線,正好看到淩亂碎發下的一雙眼睛。人沒看他,還在認真固定曲譜,之後才轉過頭,問:“試試?”
在人的注視下,他最終把握在手裏的手機放在一邊,坐上鋼琴椅。
在很久之前短暫學過鋼琴,他會看譜子,隻是技術不一定。
陳師傅以為霸總如財神,以上這句話隻是謙辭。
“……”
曲子過半的時候,他狀似不經意抬手,遮住嘴角,無聲輕咳。
聲音暫時停下,坐著的人看向他手指縫下露出的上揚的嘴角,客觀道:“你笑了?”
陳師傅火速擺手,壓下嘴角:“沒。”
他認真道:“你知道的,我是天生微笑唇。”
話說完,他那天生微笑唇又向上揚了下。
“……”
一直沒什麽表情變化如霍總最後沒忍住也跟著笑了下,道:“笑吧,難聽也得繼續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