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趁著天還未亮,方真便已然起身,簡單的梳洗了一番便來到院中,一個人練起了大力牛魔拳。天下奠基的功法繁若星辰,要說哪種拳法最具優勢,恐怕各家都難以服眾,但若論流傳之廣,受眾之多,那一定非這大力牛魔拳莫屬,上至軍中,下至民間,皆有廣泛研習。這大力牛魔拳一共分為七式,分別為牛魔衝天,牛魔踏地,牛魔擺尾,牛魔靠山,牛魔頂角,牛魔犁田和牛魔歸園。每一式都有上百種變化,複雜多變,所以學的人雖然多,但能真正做到爐火純青的卻是寥寥無幾,絕大部分人隻求打下一個根基,然後便追尋更加高深的功法去了。但實際上,如果能將大力牛魔拳融會貫通,會有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產生,那就是會使人憑空增加一牛之力,不僅能開百十斤的硬弓,身體的各項抗性也會得到極大的提升。雖然好處不小,但要臻至此境,不花個十年的水磨工夫是萬萬不行的,這還是對那些天賦異稟的,不缺寶藥相助的人來說。然而人生有幾個十年,當你還在執著修習基礎功法的時候,別人早就在學精妙的武學了,二者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所以方真能在短短半年之內就能精通大力牛魔拳,實屬曠古爍金,縱然不敢說後無來者吧,但至少在過往的曆史中,還沒有人能與其比肩。“我果然是一個萬中無一、千挑一的武學奇才,如此天才之士尚且勤勉修習,這讓其他的凡夫俗子可怎活呢?”收功之後的方真調整了一下呼吸,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晨光中晶瑩閃爍,練拳之餘他還順帶著將水缸倒滿。此刻對著水中倒影,他的眼神不禁露出了一絲自戀,恬不知恥的將獸牙的功勞全部歸咎於他的天賦之上。劉金貴不知何時醒來,此刻默默的站在門口,看到方真打拳時那虎虎生威的模樣,目光卻是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漣漪,有羨慕,也有嫉妒,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當下的心境變得有些微妙。大力牛魔拳他也曾修習過,然而練了一年多,他連最簡單的一式牛魔衝天都未能掌握,而來了僅僅不過半年光景的方真卻能將整套拳法打的行雲流水,甚至某些地方比教習演示的還要精妙絕倫。儘管兩人同為武館雜役,那方真背地還是黃夫子的學生,今年年底是要參加童試的人,一旦對方高中,便是秀才老爺,那可是他劉金貴隻能仰望的存在。“金貴,你起來了?”方真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珠,便將放在一旁凳子上的長衣套在身上。眼見冬意漸濃,氣溫日趨嚴寒,雖然他體魄強健,無懼寒冷,但若是隻穿單衣短襯,落在外人眼,恐怕會引來異樣的眼光,最糟糕的是可能會被冠上此人“腦子有病”的符號,所以此舉也算是為維護自身形象。“對了,方真,昨天你去學堂的時候,長風鏢局的總鏢頭郭嘯雲來過武館。“劉金貴一直沉浸在先前的思緒之中,恍惚間突然驚醒,忙不迭地開口說道。“那郭總鏢頭和館主本就是同門師兄弟,來武館敘舊不是很正常的事兒,有什值得大驚小怪的?”方真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不解地問道。“這次不一樣,聽說郭總鏢頭此次接了一趟鏢,需要很多的人手,他們鏢局人力有限,所以來武館找館主借人,聽說光是使費就達到了十兩銀子一人,這還沒有花紅什的。”劉金貴見方真不解其意,於是走到跟前,伸出手掌左右比劃了一下。“十兩銀子!”方真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往雖然也有武館的弟子參與押鏢,但每次的酬勞最高也不過一兩紋銀,這次居然高達十兩,這讓現在極度缺錢的他不禁大為意動。“使費這高,這趟鏢不會存在極大的危險吧?”方真雖然心動,然而理智卻不斷提醒他,高額的回報必然伴隨著巨大的風險,他可不想有命賺錢沒命花。“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郭總鏢頭走南闖北這多年了,黑白兩道哪個不給他幾分薄麵,況且我們武館的弟子也就是壯壯聲勢,根本難以生死相拚,這點我想郭總鏢頭也是知道的。”劉金貴歪著腦袋略顯尷尬的撓了撓頭,緊接著又頗有見解的分析道。“金貴,你先幫我頂一會,如果林伯問起來了,就說我上茅房了。”方真認真思索了一番,隨即將手中的掃帚扔給對方,然後轉身徑直穿過後門,眨眼間便消失在武館之外。......冬日的街頭不比其餘三個時節,不管是路邊的商販還是行人都少了許多,顯得有些冷清蕭瑟。不過賣柴和賣碳的門前的倒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柴米油鹽醬醋茶,柴居首位,尤其這臘月寒冬,若是沒有足夠的柴火對那些老弱病殘而言怕是很難熬過這個冬天。因此別的攤位門口羅雀,而這兩家卻是生意興隆,門庭若市。方真此刻專注埋頭趕路,可沒有閒心去湊熱鬨,然而,這時卻有一道聲音突然從旁邊喊住了他。“方小哥,請留步,我這剛打了一窩好貨,不妨來瞧上一眼?”一個穿著獸皮,膚色黝黑,滿臉胡茬的中年獵戶對著方真輕輕招了招手,那熟撚程度,顯然後者經常光顧他的生意。“咦,是嚴老哥啊!”方真雖然心急著去長風鏢局,但此時遇見熟人招呼卻不得已停下腳步回了一聲,當然他心底也是對對方口中的好貨感到幾分好奇。“你且瞧瞧,這貨正不正。”等到方真上前,那嚴獵戶才慢慢的揭開身前竹簍上覆蓋的黑布,神秘兮兮的說道。“居然是果子狸,嚴老哥不愧是清源縣一帶首屈一指的獵戶,這個時節竟然還能打到如此稀罕之物,實屬了得。”方真聞言伸長脖子,探頭朝竹簍中細細觀望,下一秒,他不禁麵露驚歎,豎起大拇指發自肺腑的讚美道。簍中赫然是一窩果子狸,大者一隻,幼仔四隻,共計五隻。它們顏麵狹長,鼻吻突出,額間一道醒目白紋直貫而下,毛色黑白相間,爪牙鋒利,頗具攻擊性。然而此刻,它們卻蜷縮一團,瑟瑟發抖,全無平日的機敏之態。“方小哥,你是老主顧了,老哥我就你個實價。”嚴獵戶從袖子底下慢慢伸出了兩根手指。“二兩?價錢倒是公道!”方真聞言,目光微動,隻是眼下他囊中羞澀,僅餘三兩銀子傍身,若是花大部分的身家去買這野味,往後的日子他還過不過了。“哎呀,方小哥你還考慮什?這種上等貨你就算尋遍整個清源縣都找不出第二家來,這樣我吃點虧,給你打個九折如何?”嚴獵戶已經在這條街上蹲了許久,似是看出對方的猶豫,於是主動降價道。“那......好吧。”方真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敵不過腹內饞蟲,取出碎銀遞給對方。“還是老規矩?”嚴獵戶接過銀兩,臉上笑容綻放。“嗯,不過這次我有急事在身,還得勞煩老哥將東西送去福威武館,交給一個叫劉金貴的人。”方真點點頭回應,正當他欲轉身離去時,目光卻突然被嚴獵戶身後掛著的一張猴臉麵具所吸引,腳步一時難以挪動。嚴獵戶眼光毒辣,自然也注意到了方真的視線,於是他轉身取下麵具直接遞給對方,輕笑一聲道:“這個是我平時上山打獵偽裝用的,隻是一件小玩意,並不值錢,既然方小哥喜歡,那便送予你了。”“那就多謝嚴老哥了。”方真聞言有些欣喜,便毫不客氣的收下麵具,隨後他繼續提腳趕路,身形很快消失在通往長風鏢局的方向。鏢局坐落於城南和城東的交匯處,平日他去城東置辦藥材,倒是經常路過,因此也不怕尋不到地方。方真一路小跑至長風鏢局,鏢局門前的左右兩側矗立著一對威猛的石獅,十分好認,他掃了一眼門上牌匾,便拾級而上。就在方真準備跨過大門的門檻之時,一名身著勁裝的年輕護院倏然現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哎,哎,哎,鏢局重地,閒雜人等不可擅闖!”護院上下打量了一番方真,隻見對方穿著簡陋,顯然不是那種托的起鏢的人,於是目光之中不禁透著三分鄙夷之色。“這位大哥,我是福威武館的。”方真見對方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慍怒,但隨即又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於是強壓怒火,臉上擠出笑容,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福威武館的標識說道。“福威武館?你來鏢局做什?總鏢頭不在,有什事和我說就可以了,到時總鏢頭回來了,我自會稟報。”那護院挑了挑眉,顯然知道自家總鏢頭和福威武館的關係。“其實也並不是什大事,我就是想打聽一下,聽說昨兒個郭總鏢頭來武館借人,許諾的賞金足有十兩,不知道這消息確實與否?”方真湊上前去,一臉陪笑的問道。“事兒倒是有這個事兒,你有想法?可惜你又不是武館弟子,隻是區區一個雜役,半點拳腳都不會,我看你還是不要摻和的好,這銀子不是你能賺的。”護院聞言半眯著眼,凝視了方真好一會兒才施施然的說道。“大哥別介啊,麻煩通個方便唄,正所謂與人方便,既是與己方便,我至少還能打打下手,跑個腿什的。”方真心底暗自咒罵,但是臉上卻佯裝笑容,從懷摸出一串從嚴獵戶處多找的銅錢,毫不猶豫地塞進那護院的手中。“這個......好吧,看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幫你登記在冊,這個木牌且拿好,五日後卯時三刻到城外十坡匯合,切記勿誤!”年輕護院掂了掂手中的銅錢,麵色波瀾不驚,先是不著痕跡將握有銅錢的手掌收回衣袖,隨後便從懷掏出了一枚木牌遞給了對方。“就......這簡單?”方真接過木牌,難以置信地反複打量著上麵刻著的四九字樣,然後一臉懵懂的返回了武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