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想想心還是跳得很快,往床上一倒忍不住梆梆捶床。
秋雨聽見了動靜,在門外問:“夫人,是怎麽了這個動靜?”
“沒事,我沒事。”林飄翻身躺在被褥上,想到沈鴻那個崽子就覺得很可氣,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套路了。
真不懂還是裝的?
這大約是林飄這輩子都弄不清楚的問題了。
算了。
就這樣吧。
有些事就交給老天爺自己去想。
林飄一覺睡下去,第二天起來倒是把昨晚的尷尬忘得差不多了,心裏想著二狗的事,同一旁的小月和娟兒道。
“今天估計還得去看看他,不然他一個人在牢子裏怪可憐的,說是有人送法,但也不好一天餐的去,都是一次送一天的,最多一天去兩次,也不知道這個點他吃上早飯沒有。”
小月道:“小嫂子你放心,我想著這個問題,飯菜不好過夜,弄了些白饅頭,煮雞蛋,給他放在食盒底下的,早上起來總是能有一口吃的。”
林飄點點頭,幾人收拾好,吃過早飯,打算先去看一下二狗。
娟兒之前一直沒能去看二狗,她不是張羅事的人,之前也幫不上什麽,如今探望終於有了她去的空檔,自然早早就收拾好,吃的喝的都收拾上一食盒,給二狗帶過去。
“要不問問秋叔和二嬸子?”若要去正好一起去。
林飄搖了搖頭:“秋叔忙著呢,大壯雖然手上還在做事,但魂魄這幾天已經丟了,秋叔怕他出事,整日都要跟在他身邊看著點才放心,一個是防著人出事,一個是防著事出錯,現在就嬸子一個人坐鎮同喜樓那邊了。”
娟兒點點頭:“難怪他倆吃完早飯走得這麽早。”她還覺得是她們張羅晚了,沒通知到二嬸子和秋叔不太好。
他們收拾好東西,同喜樓雖然也固定會去送一些,但和家裏麵的菜色又有不同,不管是什麽味道,總是家裏麵的好。
她們坐上馬車,到了大理寺獄,走進去找到熟人,拿了銀錢打點,獄卒卻一臉的謹慎,擺擺手:“快進去看一眼,別多逗留。”
林飄一見他這樣說話,心裏就有些緊張:“是出什麽事了嗎?”
獄卒擺擺手,避開了他的眼睛,林飄清楚,雖然之前獄卒也總喜歡催促,但也隻是出於謹慎而已,銀錢到位了該怎麽就怎麽,今天卻變了態度,好像事情平白嚴重起來了一般。
林飄見他不說話也不再多問,帶著小月和娟兒匆匆走進裏麵,看著昏暗的牢房,一直到二狗所在的單間門,獄卒打開門,讓他們放了東西就出來。
小月和娟兒也感受到了這種催促中的壓力,快步走進牢獄裏,看向人看進去,看見二狗還好生生的躺在床上,身下墊著他們送進來的純棉小被褥,嘴上還叼著一根肉乾,一邊慢慢磨牙一邊想著事情。
二狗側頭,看見她們人來了,有些意外的坐起身:“今兒來得這麽早?又送什麽吃的來了?”
林飄看他一眼,見一旁簡陋的木桌上堆著碎蛋殼,就知道他目前應該問題不大:“又出什麽事了?”
二狗有些茫然:“啊?什麽事?我在這裏還挺好的,沒什麽事啊。”
雖然坐牢本身就算一件大事了,但在這之外好像一直都沒有發生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吧?二狗有些不解。
林飄一看他的表現,應當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林飄稍微收拾了一下神色:“我看獄卒的語氣和神色有點不對,你自己注意點。”多的話林飄也不說了,畢竟二狗現在被關在這裏,能做的事也有限,說太多反而讓二狗焦慮,日子更難熬。
二狗點點頭:“應該沒什麽事,獄卒不整天就是那樣嗎,他們就是怕自己出事被逮著,整天提心吊膽的。”二狗吊兒郎當的道,心思卻開始轉了起來,在想能是出了什麽問題。
獄卒一直在外麵催促,讓他們別說了,小月見狀便走出去,又散了點財,說了一些托他們一定要多看顧著點二狗之類的話,又買到了一點時間門。
他們把食盒打開,把二狗房間門裏堆著沒處收拾的垃圾裝進了空食盒裏帶走,娟兒還給他送了好幾個香包來,二狗樂嗬嗬的掛腰上了,嘚瑟得不行,恨不得扭著他的腰好好蕩一蕩那幾個香包。
小月和娟兒都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連說他不像話。
二狗厚著臉皮:“像畫?好好的人怎麽要像畫?”
他們淺聊了幾句,實在抵不住催促,提著東西便走了出來,走到大理寺獄的門口,林飄看向獄卒:“大人,能否透露一下,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擔不起擔不起,別叫我大人,這事不事的,你回家去等一等,估計也就知道了,我實在不好說。”
林飄點了點頭:“謝大人。”
人走出大理寺獄,車夫一直在外麵謹慎的等著,見她們人出來的才放鬆下來,放了腳踏下來,請他們人上馬車。
上了馬車,小月和娟兒都有些擔憂:“小嫂子,不會真的出什麽事情了吧?”
“不會,就算有事,沈鴻肯定會想辦法對付過去,總之出不了什麽大事。”林飄明白了沈鴻為什麽動不動就喜歡對自己說沒有事,不管什麽事都沒有事,在別人擔憂的問詢下,想要安撫住跟在身後惴惴不安的心。
馬車先送了娟兒和小月去月明坊,車夫詢問:“夫人是在月明坊還是回家?”
“回家。”林飄側頭看向小月和娟兒:“我先回家,你們若是想早些回來,將店裏的事料理清楚了便回來。”
兩人連連點頭,下了馬車。
林飄放下車簾,一個人呆在馬車裏,感覺是真的慌了,他有不太好的預感,總感覺事情是有些大了,但又說不上到底是怎麽了。
回到府上,林飄直奔沈鴻的院子,卻沒見到人,林飄找到青俞,讓她找人去聯係山子,讓沈鴻若是沒事就早些回來。
“若是他在外麵實在回不來,先寫個條子回來給我也行,我是想和他說二狗的事。”林飄想沈鴻要是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估計現在已經在外麵張羅活動上了,急著讓他回來反而沒用,若是能來幾句話說清楚便好了。
青俞見他有些著急,連連點頭:“夫人,我馬上派人去找望山。”
林飄點點頭:“快去。”看著人離開院子,林飄百無聊賴在院子裏打轉,日頭慢慢起來了,淡淡的陽光變得炎熱,實在在院子裏站不住,林飄隻能走到了簷下乘涼。
太陽一熱起來,不知道躲在那裏的蟬便突然的鳴叫起來,叫得人耳蝸發震,青俞去安排好了回來,便弄了小桌椅放在簷下,好叫他在回廊處坐著歇息乘涼。
林飄等了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回信,並且沈鴻也回來了。
沈鴻走進院子,山子跟在他身後,走下台階一抬眼便看見林飄正坐在屋簷下等著。
“外麵熱,怎麽不去書房等?”
林飄站起身:“到底怎麽回事?二狗那邊是出什麽事了嗎?我今天去看他,感覺那獄卒的態度實在不對勁。”不止是言語,神情,眼神,絕對是裏麵有事。
林飄看向他:“的確是出了一點事,那個改了案情和證詞的主簿,在家中自儘了。”
“啊?”林飄有些傻眼了,雖然他也算見過一些大風大浪了,但動不動就死人,動不動就自殺,這種事對林飄來說依然還是有衝擊力。
“那……豈不是死無對證了?隻是這樣行事,是為了扣死二狗頭上的罪名?”
林飄雖然腦袋有點懵了,但也感覺得到問題所在,害死二狗那個主簿能有什麽好處?再大的好處也不是一個死人能享受得到的,享受這個好處的隻會是還好好活著的人。
沈鴻點點頭:“去書房說。”
“就在外麵說,說完我回去休息,然後讓大壯看看怎麽再給二狗找點關係。”
沈鴻看了他一眼:“好吧。”
林飄避著書房,沈鴻自然不能點破,同他簡略的說了一下這件事的前後。
昨天夜裏那位疑似栽贓二狗的主簿突然上吊自殺了,本來是沒邊的事,人都還沒抓起來,結果對方突然就做出了這樣的行為,別說他們了,大理寺也很驚訝,但案子一旦沾了人命,尤其還是內部自己人的命,事情也就嚴重了起來,所以才會一個個態度都變了,生怕惹事上身。
林飄聽完前後,也是沒想明白這個人到底為什麽要自殺,很懷疑是他殺,但是他殺會不會有點太明顯和誇張了?就算想要對付二狗,本來小小操作一下就能解決的事,現在直接劃了個大口子出來,搞不好背後的人都得被卷進來,微創手術直接搞成開膛破肚了。
林飄沒有多逗留,沈鴻去活動他的,他去找大壯。
大壯和秋叔在外麵的小倉庫裏清點貨物,新一批南來北往的珍品都堆在這裏,海邊運來的乾蝦乾貝乾鮑魚海參,新收來的枇杷莓果之類的東西,都存在這邊,二嬸子和秋叔管平時的日常進貨,大壯就管這些非日常的訂單。
林飄去的時候,大壯正一手翻看著賬本,一手劈裏啪啦打著算盤,那個架勢簡直像個無情的通判,但凡給他算出來一點不對,
秋叔就坐在一旁守著,不說話,幫著整理一下賬本,把已經點好了的摞整齊。
大壯這些年拜師多為賬房先生,從在縣府時開始就跟著同喜樓的賬房開始學算賬,到了上京之後精益求精,月明坊和同喜樓兩邊的賬房他都請教過,如今他年輕腦速快記憶好,完全是已經大成。
林飄站在旁邊稍微等了一下,大壯一邊撥著算珠子,嘴上一邊不停的點著日期和貨物,在他說出沒問題個字之後,負責這一批貨物的人立刻鬆了一口氣。
之前小掌櫃也經常查賬,但有些小錯漏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這幾天不知道吃錯什麽藥,突然就跟審犯人一樣,每次過關了都跟劫後餘生一樣。
大壯餘光往旁邊看了一眼,看見林飄站在旁邊,林飄平時是不會來這邊的,巡看也是在同喜樓那邊看後廚的情況和樓裏麵的生意,以及上菜是不是怠慢之類的。
大壯把手裏的幾步算乾淨,然後停下了手:“先這樣,剩下的待會繼續。”
眾人鬆了一口氣,稍微鬆散了一些,大壯和鄭秋站起身,朝著林飄走去,到了麵前:“小嫂子,是有什麽事嗎?”
“二狗的事。”
大壯神色一肅:“二狗怎麽了?”
林飄把事情前前後後給大壯說了一遍,大壯也知道事情的嚴重,臉色越來越嚴肅:“這事不替他好好打算不行……”不然怕是要過不去這一關了。
林飄點點頭:“沈鴻那邊在想辦法,但你也知道,沈鴻不能太明著幫,銀錢來往的事你比較熟,還能找到什麽關係嗎?”
大壯畢竟是在上京混的人,尤其是開酒樓還開得相當有聲有色,和本來的一些關係脈絡是打得非常好的。
大壯道:“這事得找大理寺的關係,我認識一個家裏兄長是大理寺的,具體也不太清楚,到時候我試著去問問,看看能不能用上,二狗倒是有兩個兄弟,交情不錯,最近二狗的事便是在和他們往來,他們雖說不上多了不起的重情重義,但還是願意幫一些忙的。”
“你去聯絡著,看看能有什麽路子。”
大壯點頭,他最近有些渾噩,但他知道二狗的事不能掉以輕心,不管他現在狀態如何,他都得謹慎的對待著,防止出什麽問題。
林飄把消息給到大壯這邊,大壯也去做了安排,主要是保住二狗,找點內部可以運作的關係出來。
本來之前按沈鴻的意思,反正鍋是別人甩給二狗的,直接甩回去就是了,也不用擴大戰場,惹出事端,事情怎麽來的怎麽回去,麵上抹平就行,結果現在事情變成這樣,顯然是麵上抹不平了。
這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個人,不止他們有些慌了,對方也覺得有些荒謬,事情通報上去,茶盞合上:“你說他自殺了?”
“是,大人,這確實是有些意想不到。”
不過是叫他栽贓李靈嶽,現在案情要反轉,沈鴻暗中保李靈嶽,事情敗露罪過反要落到他身上來,料到事情要不對了,要輪到他來受罪了,竟嚇得自殺了。
坐在上麵的人哼笑了一聲:“膽子這麽小,活活嚇死了?難怪這個年紀了,才乾到主簿,李靈嶽可比他像個人物多了,當著幾個品級比他不知道高多少的長官,幾刀就把人砍殺了,那陣仗,人私下還和我是,不好明著惹他,是個笑麵虎,性子陰著呢。”
“是,大人,李靈嶽是個狠角色,但我看沈鴻沒那麽多心思保他,大人瞧他像不像是和沈鴻較著勁的,也不願靠著沈鴻,卻卯足了勁要往上爬,不就是想壓過沈鴻去,沈鴻未必想搭理他這種陰狠小人。”
大人笑了笑:“畢竟一個村子出來的,地方越小就越有情分,何況沈鴻身邊還有那些哥兒娘們,總離不開情分兩個字,沈鴻還是想保他一次的,雖然麵上沒做什麽,私底下也為他活動了一下,這些事也並非看不出來,既然現在人自殺了,便是送上門的料子,不用白不用了,隻是現在我看沈鴻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