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想到一個舞蹈,讓多年習舞身體力量足夠的女子,扮成嫦娥,在梁上綁一根長綢帶,她從上麵抓著綢帶蕩下來。”
惠妃看著他,有些聽傻眼了,感覺是在說什麽瘋話一樣。
現在找不到足夠長的綢帶,便先去找了繩子,拋在房梁上,讓眾人中舞技最好核心力量最強的舞姬來表演,讓她抓緊繩子,先走一個半圓,然後順著身體的力道向上抓一段,順著那個力在空中蕩了一個半圓出來。
衣衫本就華貴,層層疊疊在舞動中也沒能儘數展現出這些層次的美感,這樣一蕩,猶如飛仙,裙擺衣袂衣袖飛揚,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效果很好。
惠妃在一旁看著,並不言語。
林飄看向那位舞姬:“你抓著繩子往上爬,我看看她手上的力道如何。”
舞姬聞言,聽話的向上攀爬,她身形輕巧如燕,薄薄瘦瘦一條,又是打小練起的童子功,所有選上來的人中最出挑的舞者,兩手用力便一路攀爬了上去,隻腳尖垂著在空中晃蕩。
她掛在繩子上一般,臉上出了一層薄汗,看起來有些累有些吃力,但做到這些動作依然能夠很好的完成。
“你試著蕩一蕩,把握一下力道,不行了就趕緊停住下來,別把自己摔了。”
舞姬聞言,以雙腿帶動腰身,試著來回搖晃,轉圈,雖然臉有些漲紅了,但適應得很好。
她就這樣反複做動作,實在撐不住了才慢慢下來,站在地麵上舒展了一下臂膀,沒一會又抓住繩子練習起在空中擺蕩的動作,這次她沒有爬得很高,就在離地半米的位置來回蕩著,試著做各種動作,旋轉,踢腿,她稍微放開了一隻手,舒展那隻手臂,像鳥在飛翔一樣傾身向前飛去,動作隻簡單的維持了幾秒,她就立馬抓住了繩子,防止自己掉下來。
她下來之後,又有別的舞者試著上去,大家來來回回的試,看誰這這個東西適應性最好。
林飄就在很好看的繩上動作,畢竟在場的都是國家級選手,隨便上去一個,都是能稍微擺弄一番造型的。
惠妃在一旁看著沒說話,等到大家試得差不多了,惠妃便催促大家繼續排練百花獻舞。
林飄揣摩著惠妃的神情,也不明白她到底是想要這個嫦娥的節目還是不想要。
惠妃自在一旁嚴厲的盯了一會,等到空下來才對林飄說:“這嫦娥舞我再斟酌斟酌,看看合不合適。”
林飄連連點頭:“自然聽惠妃娘娘的。”
惠妃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兩天林飄忙著盯做衣服的事沒有進宮,該試的衣服也都試得差不多了,隻手上的嫦娥套裝還在製作中。
然後林飄便聽到消息,宮裏因為嫦娥舞的事打起來了。
景陽公主特意約他去府上賞花,神色冷淡而高傲,向來傲嬌的臉上藏著一絲不明顯的幸災樂禍。
“便是你提的那個嫦娥獻禮,現在可叫宮裏熱鬨了,打成一團了。”
林飄:“是……真打起來了嗎?”那他罪過也太大了吧?
景陽公主白他一眼:“怎麽可能,鬥法呢,這扮嫦娥的機會,飄然若仙,從天而降,明眼人都知道會大出風頭,惠妃定下了嫦娥獻禮,卻不想用召集來的舞姬,想要讓自己的侄女來扮嫦娥。”
林飄:“……”
我去,這是真的得打起來了。
惠妃是四皇子的母妃,母家是向家,向家是和戚家比肩的存在,甚至因為比戚家會經營,在朝中是比戚家更有勢力的。
皇帝本來心已經偏到二皇子身上了,覺得二皇子是最適合當皇帝的好苗子,打算好好的培養一番,但因為顧及向家在朝中的勢力,也沒有立二皇子為太子,讓他入主東宮。
現在惠妃想要自己水靈靈的侄女也來瓜分一瓣君心,便是**裸的為自己家族,為四皇子拉票,好叫這中年膨脹的皇帝也陷一陷溫柔鄉,偏心一下她們這邊。
前朝搏的是權勢,後宮爭的是人心,半點都沒落下。
景陽公主看笑話一般,神色不知道多快活:“如妃原本樂得清閒,也不想管這中秋晚宴的事情,無事都不得見她露一麵,現在也浮出來了,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個年輕漂亮的舞姬,要推舉她扮嫦娥。”
“皇後估計是覺得厭煩,但也不可能不管不顧讓她們爭去,便在原本那些舞姬裏選出最厲害的那個,著意讓她做嫦娥,鈺妃聽聞這個事,怎麽可能不出來做表示,也鬨著說她宮中有一名善歌舞的宮女,她覺得那位宮女更能勝任。”
林飄擦了擦自己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感覺到了這後宮生存的情勢複雜,這都還是叫得上名號的妃子參戰,要是級別低的也參與進來,不知道能搞成什麽樣子。
景陽公主嗤笑一聲:“瞧給你嚇得,又不關你什麽事,叫她們打去,打得越熱鬨越好,咱們看熱鬨的怕什麽事大,隻管叫她們頭皮血流,讓皇叔瞧瞧他這一後宮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林飄想把耳朵堵起來,不要聽見這些不是他這個草民該聽見的內容。
反正林飄看勢頭不對,立馬又裝病,說自己因為太緊張有些累病了,雖然體弱多病,體力不支,但呆在院子裏盯一盯衣衫的進度還是可以勉力支撐的,出門就實在出不了了。
林飄提前把消息散布了出去,讓來這裏試衣服的宮女,來拿東西的嬤嬤都知道這件事,免得上麵叫他進宮,在十米外挨著這個話題一下都能把人擦破皮,更別提真的靠近。
若是宮裏來了人到時候他不可能再臨時拒絕,駁娘娘們的麵子,隻能先鋪墊好場麵。
容嬤嬤來瞧了他一次,一個是為了來查看嫦娥的頭飾,一個是順帶和他說說話。
林飄提前用珍珠粉加了水潤開,在嘴唇上塗了薄薄一層,乾掉之後嘴唇發乾發白,看著十分的可憐,他身披一件鬆垮的廣袍,更加顯得病體支離,站在廊下查看著手底下的人。
容嬤嬤見他臉色很不好:“若是身體不適,便去屋子裏坐著吧,不必強撐著,免得累倒了。”這是容嬤嬤至今為止說得最貼心的一句話了。
林飄擺了擺手:“不,咳咳。”他手虛虛握拳,抵在唇前,稍微虛弱的咳了兩聲,仿佛才將氣順過來。
“這算多大點事,在這要緊事麵前,我的身體算什麽,總是熬過這陣子就好了,沒什麽的。”
容嬤嬤檢查了一下嫦娥頭飾,見沒有什麽問題,做出來的模樣也十分的漂亮,便叫他好好休息,她先回去複命了。
林飄就此成功的躺平在了家裏,不用進宮,有什麽要緊需求的時候便由皇後派人到他這裏來下命令或者取東西,不然便是讓小月和秋雨進宮送去。
林飄也不想管舞蹈這個事了,畢竟他隻是提供一個想法,剩下的由專業人員自己去琢磨去吧,他要在攙和,把自己攙和進去就完蛋了。
中秋節越來越近,上京到了吃螃蟹的季節,同喜樓做餐飲,在這個節點上手中的蟹資源自然不少,大壯選了兩大筐肥肥的蟹送進來,算著他們自家人一人有兩隻,院裏的丫鬟一人一隻,餘下的給沈鴻身邊的那些人,數量都還有多的。
分好螃蟹,她們自在小廚房蒸著吃,林飄去沈鴻那邊,順帶將大壯二狗他們也叫了過來,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頓蟹宴。
清蒸的蟹幾大盤,那炒蟹一大堆,裝在白瓷盆裏,鮮紅的蟹配著雪白潤澤的瓷器格外鮮亮好看,蟹黃蟹肉拌麵各一小碗,這東西膩歪,一口下去能鮮掉眉毛,多吃卻是受不了,上京的廚子講究,不願大碗大碗的做,都是小碗小碗的,白瓷碗裏的麵隻放一筷子,小口吃有個口左右,在二柱嘴裏則是一口都還管不住。
蟹釀橙一人一個,倒是吃起來很好,也不用自己拆,蟹肉蟹膏都在橙子裏了,隻管大口的吃就是了。
蟹送過來的時候還在筐裏到處亂爬,還有整隻的蟹放著薑蔥蒸熟便立即從鍋裏撿了出來,蟹肉足夠新鮮鮮甜,蟹黃細膩飽滿,飲一點酒,蘸薑醋汁,雖然吃著慢,但慢慢吃著慢慢說著話,倒也有滋有味。
二嬸子和秋叔道:“這螃蟹配的酒原來也有說頭,都說螃蟹要配黃酒,這一寒一熱才能互相抵掉,做了這生意才知道說法多,許多人又覺得金華酒和螃蟹更配,還要配上菊花才能算應景,講究許多。”
林飄自然也知道許多新奇的稱呼,比如洗手蟹,就是生醃螃蟹。
“這麽多螃蟹,我最見不得的就是洗手蟹了,瞧著沒熟實在是不敢吃。”若是在現代林飄還能鼓起勇氣嚐試一下,在這裏他怕惹上寄生蟲沒地方醫,也提醒他們不要吃。
“還是要吃熟食,不要吃生食,大家記著這話,生的還是吃不得,免得吃出什麽毛病來劃不著。”
林飄看向沈鴻:“你也是,在外麵宴會上也別圖新鮮吃這些東西,免得腸胃受不了。”
沈鴻點頭:“我不喜生食,既然你說了,自然更不會去吃。”
林飄看向二狗和二柱,都是這些在外麵跑的比較不挑嘴,想二嬸子她們就膽子小些,看見沒熟的東西心裏多少是發怵的。
二柱和二狗表示身體要緊,肯定不會圖一口新鮮吃這些生食。
胡次坐在一旁,抱著一根蟹腿在嗦,想把裏麵的肉嗦出來,他臉上的傷疤淡了,如今隻有一條細細的抓痕,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完全看不出來,他平時跟著二嬸子在一起,若是二嬸子沒空,便由秋叔帶,雖然是個哥兒,卻是狗都嫌的年紀,他在前麵跑,大人在後麵追,一天下來能把大人跑個半死。
不知道是不是跟二柱呆在一起比較多的緣故,沒學會詩詞歌賦也沒學會繡花,最近倒是會打拳了,打得虎虎生風的,二柱說他精力旺盛,天生筋骨好,不知道累,而且在家裏乖,在外麵卻喜歡打架,適合練武。
二柱的狀態頗有些英雄惜英雄,雖然沒有拜師,但已經是把胡次視為徒弟了。
林飄一聽這話,感覺就像聽到了當初對二柱的評價一樣,看向胡次的眼神頓時複雜了起來,雖然練武也沒什麽不好,但是莫名就是有種會變得高高壯壯沒有腦袋的既視感。
但興趣愛好是不能扼殺的,平時能有事情做也是一件好事,林飄隻能表示讚同,心中祈願二柱不要把胡次練成金剛芭比。
林飄用不來那些繁瑣的拆蟹工具,一個小勺子吃遍天,麵對蟹腿的時候便用牙咬,咬破剝出來,他們團聚在一起人已經夠多了,要是再帶上丫鬟在旁邊服侍那就更是烏泱泱的,何況他們也並不習慣,便隻是他們在這裏吃。
沈鴻見他如此:“仔細磕壞了牙。”
“牙哪有這麽容易磕壞。”
沈鴻無奈的搖了搖頭,取了工具來給他剝蟹腿,堆在蟹蓋上,讓他能用勺子舀著此,林飄往上麵倒薑醋汁,然後一口一口的送進嘴裏。
正是歡聚的時刻,外麵有人敲了兩下門,沈鴻叫人進來,門推開,林峰快步走了進來,附耳對沈鴻說了幾句話,沈鴻表情微變,看得出應該不是小事,不然以沈鴻的心理素質是不會輕易起任何波瀾的。
“你先出去吧。”
林峰又快步離開,沈鴻取了帕子仔仔細細將手上弄臟的地方擦乾淨,然後將帕子放在了桌上:“我有事先出去一會,你們吃著,不用等我。”
大壯道:“沈鴻哥可還喜歡這個螃蟹,明日再送一籮筐過來慢慢吃。”
“且隔兩天吧,螃蟹性寒,不好多吃。”
“好,那隔兩天咱們再吃一頓螃蟹宴。”
沈鴻點頭離去,他們坐在一起吃著聊著,吃飽喝足抿上幾口酒,天色晚了也就散了,各自回了屋子休息睡覺。
林飄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但又等不到沈鴻回來,問了問二狗,二狗也說不知道。
不過二狗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要說沈鴻到底是因為什麽事出去的,這個我拿不準,但今天最大的事,其實還沒傳開。”
“什麽?”
“今早我在外麵找他們聚一聚出去玩,聽向家的一個公子提了一嘴,說是邊關出事了,大家都得緊緊皮了。”
林飄頓時汗毛一豎,心裏升起一股難言的畏懼:“要打仗了?”
“也不一定,可能就是一些衝突,小嫂子你不知道,這不是太平的年頭就代表邊關太平,隻是沒有大的戰爭而已,但邊關的摩擦向來是有的,如今到了豐收的時候,咱們高興,外邦的人未必看著不眼饞,一年總是會過來搶幾次東西。”二狗沒見識過,但他聽他們時常這樣說起,語氣也如同行家一般。
林飄點了點頭:“沈鴻這個反應,不一定打仗,但可能是真的出了不小的事情,等他回來再說了,如今太平盛世,應當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如今大寧強盛,邊境不是來朝拜的,就是退避舍的,這種和平已經存在了許多年,據二嬸子說,她活那麽久,就沒遇到過強行征兵,基本都是想當兵的人自己拿著戶籍證明去附近的軍營地報道,去當兵的也多是流氓,想混個有吃有穿的飯碗,奔個富貴險中求的前途。
“早些回去休息吧,天色晚了。”林飄和二狗道別,兩人各自回了院子,林飄洗漱睡覺,也不知道沈鴻是夜裏幾點鍾回來了,到第二日去他那邊同他吃早飯,適時問起這件事。
沈鴻道:“是軍餉的事。”
“軍餉?我聽說邊關出事了,和軍餉有關係嗎?”
沈鴻神色有些沉重:“邊關戰事,突厥部落前來掠奪,恰好這一批軍餉被私下克扣,導致了一場慘案。”
林飄張了張嘴:“是要打仗了嗎?”
“並非如此,突厥此次是為了搶奪糧食和生活物資,突厥以遊牧為生,不像大寧可以生產許多東西,他們除了少部分牛羊能自己養,別的東西都隻能靠掠奪,每一年他們都會騷擾邊境,以得到物資,他們並不想招惹大寧,所以此次戰役成功後得到了部落想要的東西,他們便退回了草原,回去繼續他們的日子去了。”
“皇上不出兵?”
沈鴻默然了片刻,眼神似乎在歎息:“皇上是守成之君,這天下交到他手中的時候是太平,或許皇上在他還在位的時候,都不想有任何戰爭發生。”
林飄都聽呆了,那都白死了?雖然說不上幾十萬傷亡慘重,但也被嘎了一個小城池的兵力啊。
“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軍餉的事,原本軍餉是由向家的庶次少爺負責,他此次出了這麽大的差錯,貪墨了這麽大一筆,向家卻並不想在中秋這個節骨眼上將矛頭引到自己身上來,便扔了個小官出來,將事扣在了他都上,我昨夜若是沒出去,此事人可能已經被拷打死在牢獄中了。”
林飄沉默了許久,幾乎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能乾巴巴的問:“能救他嗎……”
沈鴻點了點頭:“我想救他,否則昨夜我不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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