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林飄來上京之後第一次吃這種小路邊攤,來上京之後亂花漸欲迷人眼,酒樓一家比一家有派頭,都快忘了路邊攤這回事了。
林飄接過驢打滾,沈鴻付了銀錢,兩人繼續往前走,林飄用手推了推麵具,將麵具向上掀開一點,然後從縫隙裏把食物送進嘴裏,忍不住感歎。
“好軟的糍粑,這是怎麽打出來的。”
沈鴻也嚐了一塊:“味道不錯。”
兩人走進人群中,林飄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自己的飯量,沈鴻就嚐了一個,剩下幾塊都被他沾著厚厚的黃豆麵全吃掉了。
林飄低頭看看空空的芭蕉葉小盒子,難免有一絲尷尬,訕笑道:“果然剛才吃得太少了,這出來走一走胃口就開了。”
將芭蕉葉找了個扔垃圾的地方扔掉,兩人停在打鐵花的麵前,他們一共有三個人,都是壯漢,一個負責看著爐子燒鐵,一個拿著鑼討賞錢,還有一個在後麵負責對著空牆打鐵花,因為這個項目比較危險,附近也沒人想和他們競爭,也沒人願意挨著他們,他們三個獨占了一大片空地,兩邊的小攤子都躲得遠遠的。
隻要錢入了鑼,哪怕隻是一文錢,拿鑼的男子都會猛的敲一下鑼,隨著他的鑼聲,火樹銀花如星落,啪的一下在後麵綻開。
一響一綻,看得林飄忍不住手癢,取了一點小的散碎銀兩放進鑼裏,拿鑼的男子撿起銀錢,對著鑼連敲三下,後麵打鐵花的男人也連打了三下,林飄看著鐵花綻放連連鼓掌,兩人又看了一會,便從人群中離去,向著前方走去。
再次匯入人群,林飄感覺自己袖子下的手忽然被握住,側頭一看,對上了沈鴻正瞧過來的眼神。
沈鴻道:“麵具選得不好,滿街都是,若不牽著你,隻怕走丟了也不知道。”
林飄感受到沈鴻緊握著自己的手,沒有說什麽,在這人流匯聚中,在麵具
至少沈鴻的手很溫暖。
“去前麵看看。”沈鴻牽著他的手,倒有些像一個少年人了,拉著他腳步微快的向前走,走到一家個賣花燈的架子麵前,要了一盞金魚花燈,付錢後轉頭遞給他。
“給。”
林飄難得見他這樣少年氣的一麵,一手被他牽著,一手接過花燈,在他麵前晃了晃花燈,像是炫耀一般。
沈鴻推了推金魚的嘴,金魚便隨著線晃蕩了起來,如同在水中漫遊一般。
林飄忍不笑了起來:“你也買個,我瞧你喜歡我手上這個,免得隻我有,你心裏覺得不公了。”
沈鴻便又要了一個金魚提在手中,兩條金魚穿梭在人群中,搖搖晃晃,發著光亮,時不時一起停在火把前,小攤子前,身子晃來晃去,圓溜溜的大眼睛微微瞪著看著前方,看著身旁的另一條金魚。
最後兩條金魚慢慢遊出了人群,遊進了黑暗中,走進了那寬廣的巷子,入了府邸,被掛在沈鴻院子的廊下,親昵的靠在一起。
現在大家都是在辛苦的時候,林飄自己出去玩並不算什麽事,但大張旗鼓的帶著金魚燈回去,難免叫大家看見了勾得心癢癢,便都放在了沈鴻這邊,自己空著手回去睡覺。
林飄走出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兩盞挨在一起的金魚燈,相濡以沫。
走出院子,小月提著燈在外麵等著他。
“小嫂子,仔細腳下。”
“辛苦你了。”
兩人走在小徑上,在黑暗中跟著那一盞光亮。
他以前一直很相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句話,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願意選擇相濡以沫。
因為無法眼睜睜看著陷在泥沼中的另一條魚乾涸而死,因為江河湖海雖大,卻並不是家。
回到院子裏,林飄一覺睡下,然後繼續操心絨花的事情,無論的品控還是造型,由這些有做繡活經驗,對簪子飾品有審美的人先做,然後再篩選,評比,林飄決定不登場則以,一登場就要驚豔八方。
這樣又忙活了兩天,看著十二季節名花都做得差不多了,又配了許多其他的小花,其中最絕殺的就是林飄摁著娟兒的頭,讓這位繡活審美進步得非常快,一天能繡五個時辰的努力型天才,做出了配色非常高級的藍紫色蝴蝶簪子,屬於是沒有人能抗拒這樣的誘惑,上麵還適時的根據不同的顏色,點綴了不同的邊角料小碎寶石,或者小米珠,但凡喜歡這些花裏胡哨東西的女子哥兒,在蝴蝶簪子麵前尖叫將是他們的宿命。
他們這邊準備得差不多了,林飄看著最滿意的一支蝴蝶簪子嘖嘖稱奇,小月忽然快步從外麵跑了進來:“小嫂子不好了。”
“坐下慢慢說。”林飄很淡定。
“寶珠閣也放出話來,說請了絨花師父到寶珠閣,要做個繡帕衣裳同係列的絨花。”
“什麽!”林飄一下站了起來:“什麽意思?這是搞什麽啊?”
“小嫂子小嫂子。”小月試圖安撫他。
“去把所有人全部叫來!”
小月看林飄這個爆脾氣上來了,哪裏還敢勸,去將所有做絨花的人都叫到院子裏集合。
林飄把寶珠閣要做絨花的事說了出來,看著
秋雨反應最快:“夫人是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當然有蹊蹺,寶珠閣從不做絨花的,怎麽我們現在要做絨花了,他們也要做絨花了,這是他們一貫的調性,這次不止是要走我們的路,還要搶在外麵前麵走,這是想把我們的路給走絕。”
好你個趙若風,算你是個人物。
到時候說起來反倒成了他跟風寶珠閣了。
消息絕對是從他們這邊傳出去的,就是不知道傳出去了多少。
林飄看向道這件事人,不會是別人,我們得齊心協力把那個人揪出來,然後看看他到底給對麵透露了多少,這樣我們後續才好安排,你們現在一個個說清楚自己這幾天做了什麽,和什麽人接觸了,有沒有出過府,一人說的時候,其餘人都在後麵說著,若是有說得不對或是你們誰聽出了他在撒謊,便站出來。”
有人惶惶不安,自然也有人惱恨,想著馬上就要開始賣絨花了,他們辛苦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架勢都全部擺出來了,臨門一腳的事叫自家院子裏的人破壞了,是經濟和心靈上的雙重背刺,叫他們心裏怎麽不惱恨。
然後林飄讓他們站成兩撥,從做絨花開始出過府的站在一邊,沒出過府的站在另一邊,然後叫他們互相的檢查,查出幾個都是出過府但是非說自己沒出去過的,叫身邊的姐妹給揭穿的。
他們嚇得噗通跪在地上,極其惶恐:“夫人,真不是我們,我們不是有意隱瞞,隻是心中害怕……”
“不是你們做的,你們便該往哪邊站往哪邊站,難不成我會隨意冤枉了誰不成?你們這樣隨意的混淆視聽,沒有半點規矩。”
林飄沒讓他們起來,讓出過府的那撥人先陳訴,說著說著就開始互相刀人,互相指認自己覺得可疑的人,不知道是想要甩鍋還是想立功。
林飄在上麵看著簡直是頭疼,這個狼人殺會不會有點太沉浸式了,每個人都非常投入,要麽激情對線,要麽涕淚橫生,場麵十分的精彩。
最後是秋雨和小月站了出來,充當了整理線索的人。
先排除第一類,既沒有出過府,一直在院子裏做絨花,並且在府中也沒有其他的家人或姐妹在一起常往來做活的。
第二類就是有家人和姐妹在府上的,需要去排查他們的家人和姐妹有沒有出府,看看大家有沒有什麽異常的支出,比如這幾天有沒有突然買了什麽大件或者昂貴東西的。
出過府的則統一搜查他們的住所,若是住所沒有,再去看看他們家裏人的情況。
這樣比較實在,比一直嘰嘰喳喳吵來吵去好多了。
最後的結果倒是來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他們在一個小丫鬟個人的小箱籠裏搜出了一塊用帕子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裏麵有好幾條銀塊,方方正正的壘在裏麵。
小月見著了銀子,轉頭便問:“是誰的?”
四周的人退開,指向中間瑟縮著肩膀不敢說話的小丫鬟:“是檀兒的。”
小月快步走上去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啪的一聲場麵極其炸裂:“好你個賣主求榮的東西,沈府哪裏虧待你了,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如今讓你做絨花,往後有得你賺的,眼皮子這麽淺,見著這點銀錢心就要被勾跑了!你對得起誰?!”
林飄見人終於揪出來了,走上前拉住憤怒的小月,看向檀兒,見她才十二三歲,不夠聰明早慧一時拎不清也是正常的:“告訴我,你到底告訴了他們多少。”
檀兒被打得半邊臉紅腫,淚止不住的淌:“夫人,我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給你這麽多錢?”
檀兒在林飄的眼神下瑟縮了起來,並不堅強的心理防線很快被擊破。
“隻是我有個認識的姐姐來問我,我怎麽好告訴她,她便要給我這些錢,說叫我透露一點就行,夫人,我想著咱們做的絨花和外麵的絨花也不一樣,絨花雖價貴,卻不是少見的東西,說了也不打緊,便告訴她,我們是在做絨花。”
林飄仔細審視著她的表情:“你隻告訴他們我們是在做絨花?”
“是,隻說了這麽一句。”
林飄挑了一個從沒跟著他出過府丫鬟,讓她打扮打扮:“你去寶珠閣買兩張帕子,問問絨花的事,看看他們話語間到底什麽意思,隻是做絨花,還是做特別的絨花,你要仔細聽清楚他們的意思。”
“是。”
林飄摸了摸下巴,如果寶珠閣的絨花隻是普通的絨花,那問題其實是不大的。
但是。
趙若風這個逼人激怒他了。
他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靈感也蹭蹭蹭的往上冒。
丫鬟出去了半個多時辰,然後腳步匆匆的回來了,一臉喜色:“夫人,我打聽了一圈,好像就是普通的絨花,說是請了厲害的絨花師傅,會根據不同的帕子和衣服配不同的絨花,還給我看了兩根絨花簪子,都做得極好看,十分下工夫,卻隻是普通的那種。”
院子裏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小月也歡喜起來,眾人猶如失而複得:“那我們的絨花也可以開始賣了!咱們的東西肯定是最特別最出挑的,不是寶珠閣能比的!”
林飄卻搖了搖頭,看向檀兒:“你今日開始,呆在房間裏思過,想想你被你所謂認識的姐姐利用,她這是在用銀錢換你的命,若我是個凶狠的,將你的銀錢沒收了,將你發賣出去,你這輩子便別想有其他指望了,不過這一點銀錢,賣絨花賺起來輕而易舉。”
林飄恐嚇了她一通,然後叫人把她帶到小房間裏去,讓她先呆在裏麵思過,免得把她趕出去四處亂跑把她們最後一步給泄露了。
“我們要賣絨花,但是既然他們先賣了,咱們就不能隻是簡單的賣絨花了,既然他們是搭著繡帕,衣服做的一套,咱們也做!讓月明坊關門趕工,製衣裳!”
既然趙若風總是想要走他的路,讓他無路可走。
那他也要走趙若風的路,讓趙若風無路可走!
直接搞一場上京秀,看誰卷死誰。
林飄這邊讓小月和娟兒加緊連軸轉,去趕製衣裳,不需要批量生產,一個款式隻要定下來了有一套能穿的就行,若是有合適的庫存也能拿出來用。
然後林飄便開始了四處宣傳,先從溫解青那邊開始。
“溫哥哥,我要在上京辦一個百花展覽,大約是十三日後,到時候你一定要帶著身邊的兄弟姐妹一起來看。”
溫解青有些驚訝:“如今雖然天熱了,卻也不可能百花盛開,如何能有百花展出?飄兒你可不要瞎說。”
“溫哥哥你相信我就是了,若是沒有百花給你瞧,你打我便是了。”
然後便是攻下日常最無聊的溫家嫂嫂們,對於在後宅中無聊的溫家嫂嫂們來說,她們的反應就大多了,表示如此熱鬨,我們自然要去看看。
之後便是發各種帖子,從景陽公主到後宅貴女哥兒們,一個不漏的發了過去,不管能來的有多少,反正林飄打算把場麵弄得越大越好。
林飄怕場麵鋪開了,容納不下足夠的人,便想著去借個場地,想來想去都不合適,畢竟別人家裏都是很注重**的,怎麽可能讓這麽多人隨意進出自己的家裏。
最後這個問題還是沈鴻看他憂愁,幫他解決了一下,幫他借了柳家的一處宅子,因柳家的宅子華麗,一進門便是庭院,十分寬闊,又有怪石嶙峋,花草密布,不用走上一大截路去後宅,就在前門就是開展。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柳大人是一個花迷,三十多歲,離四十也不算太遠,剛繼承家業,但玩心又還沒完全的死,愛花成癡,聽見百花展這件事,自然想出來湊個熱鬨,做個東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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