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子很難過,二嬸子很傷心,二嬸子想不通上京人咋這麽善變。
“飄兒,你說說天下有這個道理嗎?我次次上門去,人家說姑娘家的名節重要,我從不在外麵說議親的事,每次去都是用送菜的名義去的,提著我那一大食盒的菜,高高興興的登門,我那個下勁,就是想要他們看見我的誠意,他們也收得怪樂嗬的,我還以為這事沒跑了,我都已經在琢磨辦酒的事了,現在突然給我說,叫我以後不要在登門了,免得叫別人誤會,什麽叫別人誤會啊?我不收飯菜錢天天跑上門,我是拿他們當親家才這樣,向前不說清楚,現在一錠銀子就把我打發出來了。”
二嬸子越說越傷心,眼裏都泛淚花了,這是她最上趕著的一趟,因為太上趕著了,也尤其的傷自尊。
“他們不給錢還好,算我吃了啞巴虧,給我扔一錠銀子算什麽事啊!”
林飄和秋叔在旁邊陪著,見二嬸子真的要哭了,都有些慌,平日二嬸子是多皮實樂觀的人,就沒見她這樣哭唧唧的過,可以看出是真的很傷心了。
林飄和鄭秋是看在眼裏的,她成日忙前忙後的,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想著親家,想著以後是一家人了要好好處,天天送菜送飯的拿他們當一家人,就等著商量婚期了。
“嬸子嬸子,快別難過了,那是他們沒福氣,二柱這樣好的女婿這樣好的相公都沒給他們撿到,從麵前飄過去他們都不伸一下手,是他們沒這好命。”
二嬸子搖頭:“我看他們剛開始樂意得很,也高興得很,現在突然變卦了,肯定是找到更好的人家了,我一想心裏可難受,合著人家騎驢找馬,拿我們二柱當驢騎著的!”
林飄拍桌拍得響當當:“嬸子你這話說得,二柱絕對是高頭大馬!汗血寶馬!這種人物,是需要伯樂來發掘的,一般的人根本沒這個眼力見,要是他們真是和二柱說親事,說著說著就找著別人了,覺得別人更合適,那就是緣分沒到,就是因為緣分沒到,才會事到了眼前都能弄黃了,這是老天爺的意思,肯定好福氣在後頭呢!”
秋叔也連身附和:“二柱那麽好的一個小夥子,你急著給他找親事,說不定他自己在外麵不知道從哪裏就領回來一個姑娘哥兒,到時候你就在家裏直接負責操辦就是了,哪裏需要費那麽多心,你就是太費心了,這事既然成不了正好歇一歇。”
二嬸子隻能點了點頭,暗暗記恨:“行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找到了多好的人家,這樣看不上我家二柱!”
林飄和秋叔把二嬸子說好了,二嬸子起身回了她那邊院子,打算先休息個半天,林飄則是去沈鴻那邊吃了中午飯,順便問一問沈鴻:“搶了二柱親事的到底是誰?你知道消息嗎?”
沈鴻倒是有些驚訝:“二柱的婚事被搶了?”
“對啊,上午二嬸子同喜樓都沒去,在這邊念叨了一上午,氣得不行了,眼淚汪汪的。”
“不是已經快說定了嗎?都在禁軍中做事,二柱是武舉人,又同戚小公子有些交情,那邊是很看得上的。”
“誰知道啊,說是騎驢找馬,拿二柱當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找到了什麽馬。”
“我待會讓藍回出去打聽打聽怎麽回事。”
“幸好二柱對這事也不怎麽上心,成不成對他來說估計也沒什麽差別,不會為這件事急眼。”
林飄覺得這幾個崽都很奇妙,外表看起來最成熟的二柱,和看起來花花腸子最多的二狗到現在都沒開竅,二柱滿腦袋都是練武,巡邏,二狗滿腦袋都是賺錢,讀書。
隻看起來最正經最清白的沈鴻比較早熟一點,但也沒熟到哪裏去。
第二日,沈鴻那邊就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打聽清楚了,在午飯的時候說給他聽。
“二柱先前和阮家有了齟齬,原本是過去了的事,因他搭上了戚家,戚家小少爺沒少拿二柱的名頭來嗆對方,大約是又記恨上了,便找人壞了二柱的婚事,大約是許諾了阮家會從中做保,幫他們姑娘嫁個更好的人家,他們也答應了。”
林飄:“……”
上京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林飄道:“這事便不要告訴嬸子他們了,人家也算是你情我願做了交易,我們無論是去橫插一腳還是試著挽回都沒什麽意思,反倒給自己惹一身騷,讓嬸子和二柱心裏更慪氣。”
“以後親事成了,他們自然會知道,現在的確不必說。”
“對了,你知道寶珠坊嗎?裏麵的趙若風是什麽來頭?”林飄想起這一茬,忍不住問。
之前趙若風說上京一定要背靠大樹才發展得起來,他本來還不屑,覺得趙若風未免也太自大了一點,最近繡坊開了起來,他們這邊東西才開始賣,寶珠坊便也要出來攙和一場,但凡發展什麽客人,寶珠坊也要去客戶那邊熱絡一番,本來林飄想著,他們愛做這樣的事情便由著他們做,做得了一天兩天,不信他們能天天這樣。
林飄萬萬沒想到,還真能天天這樣,搞得和心理輔導似的,天天上門踩點陪聊,賣繡品隻屬於是兼職了。
就算不吃這一套的人,對寶珠坊的人也有著幾分客氣,林飄先前和溫解青聊過一點這個問題,溫解青和他說寶珠坊在上京開了快十年了,坊主換了好幾個,但寶珠坊始終屹立不倒。
溫解青暗示他寶珠坊背後有大人物,但沒有直接告訴他這個信息。
林飄這才反應過來,這個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大樹可能指的並不是趙若風自己,而是趙若風在暗示,自己的背後有大樹。
林飄心裏癢癢,隻能回來問沈鴻,背後的大人物是誰。
“寶珠坊原先是二皇子的母家的,二皇子的姨母投錢做出來的,後來交由了二皇子的娘,也就是如妃,算起來背靠的是二皇子和他的母家。”
“你到底是從哪裏打聽到這些秘聞的?”
“猜的。”
“猜得這麽準?”
“會有蛛絲馬跡,入上京前,院長也提醒過我許多。”
說到院長,林飄倒是有些懷念:“不知道院長如今在書院裏過得如何,他倒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給了你。”
沈鴻笑著點了點頭:“院長的確用心良苦。”
“景陽公主最近又約我出去玩,上次她倒也問起了院長,說許久沒見院長了,很希望院長回上京,那樣就能時常見麵,隻可惜院長說了歸隱便是歸隱,在鹿洞山不肯出來了。”
“院長年紀大了,該安享晚年,上京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好地方。”
林飄點了點頭,想到二皇子和景陽公主,他有心想發展一下景陽公主當靠山,用他們皇室內部的力量對衝一下,又想到沈鴻和他說過,不要和景陽公主關係太近,以免景陽公主惹出麻煩自己變成背鍋俠,隻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從沈鴻那邊回來,林飄走進院子裏,小月和娟兒正坐在廊下等他,她倆弄了兩個凳子和小桌放在廊下,一人一邊的坐著倒是很自在逍遙的模樣,見著林飄進來,小月站起身:“小嫂子,來坐。”
林飄走過去坐下,小月自己去取了一個小凳過來在旁邊坐下,兩人充滿憧憬的看著他:“小嫂子,有對付寶珠閣的法子了嗎?”
林飄搖了搖頭:“沒有,他們靠山太大了,繡功又厲害,花樣又新,學得又快。”
林飄拍桌,剽竊啊,赤果果的剽竊啊。
他們這邊的水彩繡法,新式圖案,轉頭就被寶珠閣拿去用了,而且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簡直是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
“現在咱們這店還能開下去,但這樣不冷不熱的開著,再過半年估計就要徹底涼了。”
小月安慰他道:“小嫂子不會的,咱們現在的賬麵還抹得平,還有點賺頭呢。”
娟兒也道:“總有人願意要我們的繡品,每個繡娘繡出來的東西各有不同,往後各做各的生意,小嫂子,慢慢會好起來的。”
“再過半年咱們就徹底涼了,現在才剛開始沒多久,他們就咬得這麽緊,咬人的瘋狗不叫,你看他們一聲都不吭的,見著我們客客氣氣的,可是實際上該咬的一口都沒落下來,緊鑼密鼓一個點都沒落下,現在這樣咱們還能再混混,這樣被咬半年下去,還能有什麽好混的?”
不是對未來不樂觀,是這個趨勢就不樂觀啊。
“小嫂子,那咱們怎麽辦啊,咱們得想個辦法,讓他們抄也抄不過去才好,這樣咱們這邊才算有勝算。”
娟兒想了想:“咱們把樣式換快些,一批隻做固定的數量,賣完就不賣了,這樣他們後麵想要趕上來,咱們又已經出了新的,他們趕不及。”
小月道:“法子是好的,可是哪能做得那麽快,樣式換得這麽快,半個月可能就得換一批,作圖,打樣,描花樣,繡出來,這樣一弄都不一定趕得上趟。”
林飄點點頭:“的確是個好法子,但小月說的也是一個大問題。”
這太快節奏了,比現代工廠都要快節奏,真實踐起來估計每天都要忙得腳不沾地。
“先這樣做一批,專門供給上京的貴女,將她們留下,這樣算下來也就做十幾二十個,累不著人,每月換一個主題,然後我在想想別的辦法。”
“小嫂子,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想。”
繡活這一塊寶珠坊已經到天花板了,無論是擁有的人才還是多年的經驗,都是頂尖的,不是他們半路出家的小作坊能比的,和他們卷繡品多少是有點不自量力了。
林飄就這件事琢磨了一晚上,覺得自己一定要想出一個更好的應對辦法來卷死趙若風,不然豈不是真讓趙若風在茶樓的那一番話裝.逼成功了。
林飄思慮了一晚上,最後是決定保留原本的賽道,然後在這個基礎上,開創一個新的賽道。
林飄第二日一起床,就讓秋雨去準備一些細絲線,要最細最細的那種,然後準備一些細鐵絲,也要很細很細的那種,準備一把馬毛刷子。
他要卷死趙若風!他要研究絨花!
這個時代雖然也有絨花,但並不盛行,隻是貴女們的妝奩裏有那麽一兩支而已,她們還是更鍾情經營玉石珍珠這一類的簪子,更加華貴美麗,絨花更多是上京六到十三歲左右的貴女哥兒所喜歡的。
因為這個時代的絨花和林飄所常看見的絨花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這個時代的絨花不燙扁,基本都是毛茸茸圓滾滾的,或者是在那個基礎上修建出別的形狀,但主打的就是一個活潑可愛。
他要做燙扁的絨花!他要卷死這個時代!
林飄把線疏開,原本就細的絲線被分得更加細,一團毛絨似的,然後在林飄大力的拉直,使勁的絞動鐵絲下。
林飄拿著手裏的絨花基礎單件,窗外的陽光照了上來,在上麵渡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啊……
好五彩斑斕的參差不齊的試管刷。
林飄不信邪,又試了好幾遍,還搬了一個小桌子進來,拿了一塊趁手的鎮紙,用來狂搓鐵絲。
然後看著手裏的成品,終於整齊好看了一點。
林飄拿著這個唯一還看得過去的成品,打算用一下大眾的力量,來提高一下練習的成功率,他一個人做,一次不一定能成功一個,如果五個人一起做,每次都能成功一個的話,那豈不是成功率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兩百?他簡直是一個數學鬼才。
林飄把院子裏手比較巧的幾個丫鬟都叫了進來,給他們講解步驟,然後讓大家一起圍著桌子齊動手,一步一步的琢磨。
又去選了一個趁手的乾淨小鐵鉗,燒了一盆炭火,用炭火把鐵鉗烤得微燙,用來燙平絨花。
做的時候成功品本來就少,燙的時候把握不好更容易燙壞,可謂是層層篩選,每一步都相當的讓人揪心。
林飄拿著小鐵鉗,聚氣凝神,調整呼吸,慢慢吸入,慢慢吐出,圍過來觀看的眾人也都大氣都不敢出。
張開小鐵鉗,夾住絨花,勻速的向後捋,林飄怕燙壞,儘量快了一點。
看著緊密的鐵鉗縫隙裏扯出來的成品,林飄鬆了一口氣:“成功。”反複夾了兩遍,讓形態看起來更漂亮。
身旁傳來一陣小小的雀躍聲,隨即聲音又很快平息了下去,因為又開始燙下一片了。
這次就隻有一片惋惜的歎氣,因為方才鐵鉗還是燙的,隻需要放在火盆上麵續一下溫度,這次烤的時間久了,絨花毛都燙焦了。
一片一片的燙下來,在一整天鍥而不舍的實驗中,篩選掉每一個步驟中的失敗品,終於湊齊了那麽一盒子的數量。
然後便是組裝,這一步就簡單了很多,即使林飄手殘,後麵的鐵絲沒太纏好,但正麵的整體形狀也沒有太多影響。
這樣一朵白中透粉,粉中透橘,橘中透紅,紅得五彩斑斕的花,稍微一組裝,就讓一眾人神色驚豔了起來。
“夫人,這是什麽花?”
“嗯……這個不能說。”
不知道,瞎做的。
絲線淡淡的光華也格外的動人,尤其是在這樣五彩斑斕的色彩中,如同一朵絢爛著光暈的神花。
林飄看向眾人驚豔的神色,覺得這個東西可以做,完全是具備審美基礎的。
加大力度!加大量產!
繁體小說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