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點點頭,縮回車廂裏,冷風吹得他臉冷得有些受不了了,便回到車廂裏,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臉頰和額頭。
沈鴻就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捂臉頰捧著自己的小臉蛋的模樣。
林飄側頭掃了一眼,發現沈鴻看自己的眼神簡直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怎麽突然用這個眼神看著他?
他就是在給自己回溫而已……
林飄發現這小子有點怪,可能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但想到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林飄更不得勁了。
車一路向上京駛去,林飄打開了車窗,時不時向外麵看一眼確定一下風景。
等到了上京的城門口,看見那高大恢弘的城牆,和大開著有重兵把守著的門口,進出的人都要檢查身份,攜帶的貨物。
他們身披鐵甲,看起來威風赫赫,就連身高也不是小地方的守衛能比的,看起來人均身高一下就拉高了許多。
馬車到了門口,他們下車接受檢查,把準備好的東西一一給他們看了,知道沈鴻和二柱是上京來趕考的文武舉人之後,原本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凶神惡煞的守衛對他們態度好了許多,簡單的翻查了一下他們行禮,然後和沈鴻二柱說了幾句話,甚至還好心的告訴他們進了上京先找個地方落腳,不要住在離城門口近的客棧,往裏麵去尋一些,裏麵更實惠便宜。
沈鬆和二柱一一應下,然後收拾好東西,上了馬車繼續向內去,林飄坐在馬車裏,繼續看外麵的風景。
上京的路真寬闊,比州府還寬闊,兩旁不止是繁華和熱鬨,還挺有逼格,建築鱗次櫛比,一眼望過去,從近到遠,越遠的地方建築就越高,遠處是一些宮閣的輪廓,一道高塔樹立在天地之間,的確有些天宮樓闕的感覺了。
“好漂亮……”
林飄忍不住感慨,回頭看向沈鴻:“沈鴻你看,那個塔好漂亮。”
沈鴻依言靠過來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的確很美。”
“在那個塔上應該能看見整個上京的風景。”
沈鴻對他說道:“那是登天塔,是先賢帝建造的,他一生賢明,隻晚年的時候癡迷長生,夢見有九天仙女入夢,同他傳授長生久視之道,他先賢帝癡迷修煉,便有人提議,修建登天塔,能夠離天更近,讓他更好的修煉,賢帝退位在塔上修煉了三年,日日在塔上看人間繁華,後來有一日上元節,他見塔下過了人間三日,便在皇宮中羽化登仙了。”
林飄張了張嘴,一時心情很複雜,不管是塔,還是人,還是這個故事,一下把這個繁華的地方,襯出了另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悲涼。
林飄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悲涼。
不管是站在權利巔峰不願死去的皇帝,還是集萬民之力,隻為給他修建一個跟方便他修行打坐的地方,還是最後帝王依舊了卻不了凡心,死在了人間。
這些元素都很悲涼,是屬於寫進史書,他這種凡人不可能經曆也不太能理解的東西。
“那,那個塔,平民不能上去玩是嗎?”
林飄比較關心這個。
“的確不能,但若在京為官,求一個恩典,也是常有的事情。”沈鴻也不太了解,畢竟他對上京的了解隻在於上京的世家門閥體係,各種關係往來,登天塔的一些信息,都是他在書上見過的記載,在他看的記載中,有好幾個名臣都有過得到進出登天塔的賞賜,宦官也有過,十年前靜和公主還在登天塔大宴一場,招待了許多道士,可知門檻不會太高。
馬車繼續向內,林飄看向沈鴻:“我們先去找個客棧住,還是你得先去拜訪一下韓家?”
“先去客棧吧,將嫂嫂安置好,我再去韓家。”
無論出於何種名義,他和韓修是同窗,上門去拜訪一番都是應該的。
在車夫的介紹下,他們去了車夫認識的客棧,在那邊先落了腳,車夫牽著馬去後院喂草料,林飄和二嬸子先上了樓歇息,沈鴻和二柱將他們的東西都安置好,然後帶著二柱去拜訪韓家了。
林飄終於又睡到了踏踏實實的床,想到他們終於到了上京,後麵再也不用舟車勞頓了,開心得忍不住輕鬆的笑意。
“後麵就輕鬆了,不用再趕路了。”林飄倒在床上伸了一個大懶腰舒展自己的筋骨。
二嬸子也笑道:“是啊,終於有舒服日子過了,冬天就是不愛動,偏偏要趕路,我一路看過來,賣吃食的真不少,各種大酒樓小酒樓,房子也砌得漂亮,講究,我到州府的時候覺得世上最好的地方莫過於州府了,現在到了上京,才知道天底下原來有這樣好的地方,難怪但凡有點本事的,都要往大的地方混。”
林飄他們還沒躺上多久,外麵就傳來敲門聲,小二在外麵格外恭敬的道:“韓家管事來找兩位夫人。”
林飄一個激靈,已經想把夫人這兩個字從這個世界裏摳掉了。
二嬸子也覺得奇怪,走到門邊去把門打開:“什麽韓家管事啊?”
說著旁邊就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貴客來臨,怎麽能住在這樣的地方,還請不要嫌棄,入府歇息。”
二嬸子將對方這麽客氣,還是韓家的人,又驚又喜,她對韓修的印象特別的好,又知道韓修是上京這種地方的世家貴族,人家一片盛情,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便問:“是沈鴻讓我們過去嗎?”
“是,馬車已經在外麵備好了,有哪些行禮?吩咐
林飄爬起身,到門口看,是個麵生的人,但通身的氣質都非常好,完全能看得出是韓家這種門戶出來的,哪怕隻是一個管事,放在州府都能是了不起的人物,現在卻是來請他們。
林飄想跟著出去,心裏卻又想到之前在州府的時候,沈鴻讓馬車來接他們,因為是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路,一路上一惴惴不安,後來他和沈鴻說,他以為憂慮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有些被嚇到了,沈鴻便說以後要是叫人來接他們,會讓熟人或者帶著個信物來接他們。
熟人肯定是沒有的。
“有信物嗎?”
那個管事微怔了一下:“我的確是韓家管事,這裏的掌櫃認識我,夫人不信,可以讓掌櫃上來說話。”
一旁的小二也急忙道:“夫人,魏管事的確是韓家管事,在這上京,誰敢冒充韓家的人出來招搖撞騙那是不想活了,夫人你放心就是了。”
林飄覺得有些奇怪,是沈鴻忘記了嗎?可沈鴻這麽細致的人,記憶裏又很好,不太可能會忘記這樣的事情,還是說他因為韓修所以太信任韓家了?
但沒有信物,林飄不太想動彈:“你去拿信物,或者讓沈鴻來接我們吧,他年輕力壯,多跑兩趟也不礙事,我太累了,先躺著歇歇。”
林飄回到屋子裏,再次鹹魚躺下,二嬸子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著急,不住的對魏管事道歉,心裏覺得過不去,畢竟人家帶著人手和馬車過來接他們,這樣有些太拂人家的好意了。
任那魏管事說什麽,林飄隻說自己想先休息休息,讓他去叫沈鴻或者二柱來接。
林飄是躺下就不動彈了,二嬸子沒辦法,隻好把門關了,免得外麵的人瞧見他躺在床上的樣子也不太好。
魏管事勸了好幾句,勸也勸不動,似乎是有些無奈了,倒也沒繼續說什麽,山子一直守在外麵,說些圓滑好聽的話。
關上門二嬸子有些心裏過意不去:“外麵這樣拂了人家的好意,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飄點點頭:“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隻是我們都不認識人,也不認識地,萬一他們是什麽壞人,我們不就完蛋了嗎?謹慎一些也沒什麽,若是我們防得太過了,待會沈鴻或者二柱過來了,我們對那個魏管事道一聲歉,請他體諒,想來他也不會和我們計較。”
說著林飄可憐巴巴的把手腳一縮:“畢竟我們隻是弱女子和弱哥兒而已,在這裏無依無靠的,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二嬸子在他大腿上輕拍了一下,嗔他:“油腔滑調。”
林飄他們在客棧裏等了一會,過了一會那個管事又來敲門,說沈鴻和二柱在韓家有事不能過來,叫他放心就是。
林飄本來隻是想要一個保障,這個管事這樣說話,林飄的疑心反倒上來了,說什麽都不出門,怕是什麽殺豬盤。
沈鴻和二柱身上的東西都不少,香囊帕子這一類東西都是自家繡出來在用的,都是眼熟的東西,隨便拿一樣來都可以,這樣簡單的東西,怎麽可能他已經遣人去要了,沈鴻還絲毫不放在心上,隻是輕飄飄一句話叫他放心就將他打發了。
放在以前林飄都不會信這種話,何況是現在,他都知道沈鴻喜歡他了,沈鴻更加不可能在他明明擔憂的情況下還這樣對他。
林飄和二嬸子呆在屋子裏,過了一會那個管事似乎也無奈了離去了,也並沒有想象中破門而入非要把他們帶走的那種激烈場景。
林飄和二嬸子在屋子裏鬆了一口氣,歇了一會見沈鴻和二柱還是沒有要回來的意思,二嬸子便先回她的房間去休息休息躺一會了。
等到二嬸子小睡醒來,她又到林飄這邊屋子裏來,他倆叫了點小菜和點心先打發肚子。
“這也不到晚飯的點,我們先吃點填填肚子,也不知道他們回不回來吃飯,要是他倆回來吃飯我們好一起吃。”
林飄點點頭,對這事沒意見,他們品嚐著點心,不得不說,上京的點心就是精致,就是最普通的栗子糕,都是用模具壓得圓溜溜的,上麵有著細致好看的花紋,完全能看得出模具雕刻得極其精致下功夫。
“味道也好,不知道是加了什麽,總覺得比州府的栗子糕吃著更適口。”林飄忍不住點評。
二嬸子點頭:“有股綿軟勁,但又很乾,不是水加多了加出來的,真是有功夫在身上。”
他們做餐飲,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無論是功夫還是配方都少不了,知道了或許就是多加一味東西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就怎麽琢磨都琢磨不出來這點小差距是怎麽弄出來的。
他們吃完點心,閒聊了許久,看著太陽的光線都逐漸的消失了,沈鴻和二柱才回到了客棧裏。
他們上了樓,先來瞧林飄的房門,知道一般的情況下二嬸子都會和林飄待在一個房間裏吃吃東西說說話。
林飄打開門,見他們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沈鴻見他如此問,便知道他們還沒吃,便道:“特意趕回來同嫂嫂吃晚飯。”
二柱在旁邊欲言又止,他們明明在韓府吃過了,他們去韓府拜訪,韓府非要邀請他們吃晚飯,他們盛情難卻自然答應下來,隻是沈鴻說他們剛來上京,還沒落腳還有許多事要忙,請他們將晚飯置辦得早一些,他們吃過了晚飯,同韓修以及一個韓家兄弟聊了一會才回來的。
不過他們在韓府隻顧著說話,的確沒吃多少也是真的,回來跟著娘和小嫂子再吃一頓也沒什麽。
二柱想一想也覺得合理,便沒有再說,林飄和二嬸子去叫飯點菜,沒一會便回來落座,將白天韓府請他們過去住的事情說給沈鴻聽。
二柱有些詫異:“我們去韓府的時候,韓修的父親也在家,他也出來見了我們一麵,然後說要請娘和小嫂子去韓府住,讓我們不用在外麵找房子了,沈鴻覺得不好叨擾,就拒絕了,沒想到他們居然這樣熱情,居然還派了人過來接。”
林飄聽到答案,感覺事情可以說通了:“那幸好我沒過去,不然反倒尷尬了。”
二柱道:“應當也不會,韓家還是很熱情的,就算去了,也是他們熱情好客,自己起的這個主意,住著就是了,有什麽好尷尬的。”
沈鴻聽了這些話,始終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喝茶,然後道:“嫂嫂做得很對,我們來了上京,若是吃住都在別人府上,太過叨擾了。”
林飄點點頭,沒說什麽,知道這事可能還有別的說法,但現在二柱就在麵前,就算討論了他也不一定聽得懂,這個傻子心裏壓不住事,反倒露在麵上叫別人看出來了也不好,還不如就這樣一臉清澈的憨憨,也沒人來為難他。
二嬸子回來坐下,他們等了一會飯菜,等到上齊了,還讓小二送了一個燒得旺旺的炭盆上來,放在桌下烤一烤火。
他們暖融融的吃了這一餐,又各喝了一碗這個店的招牌天麻雞湯,吃得後背暖洋洋的,叫小二把碗筷收拾下,然後乘著身上熱開窗通了通風,把炭氣散了出去,換了些新鮮空去出去。
二嬸子回屋去休息,他們約好今天好好休息,然後明天一早出去逛一逛,看一看上京風景,再看看上京這邊的宅子,他倆盤算得清清楚楚的,因為是五個人住,弄個有五間屋子的小院子就夠了,每個屋子也不用多寬敞,夠用就行,計劃中是想找一個小而精巧的院子,價格也最好比較合適,不要太嚇人。
上京這種地方寸土寸金,雖然做的是這個打算,但是林飄心裏也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了。
待人都散去各自休息了,林飄讓沈鴻留下來再說說話,才問起他白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說他們隻是熱情好客,第一次來請可以這樣說,第二次來請,撒謊就沒有必要了吧,他們是上京韓家,韓家的管事不至於做事這麽沒分寸,為了表示熱情好客,騙也要把人騙到府上去吧?”
“嫂嫂憂心得對,這也是我拒絕去韓府的原因,韓大人希望我們能住進韓府,便是希望,韓府能中兩個貢士。”
林飄聽他這樣一說,有點懂了,心情頓時有點複雜。
“韓修也是這樣想的嗎?”
“韓兄並沒有留我,隻是讓我們有事記得要去找他。”
林飄點點頭,感覺好了一點。
想要韓府出兩個貢士,如今的社會重文輕武,二柱縱然考上,雖然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在韓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麵前,也就是個鑲邊角的材料,兩個貢士,自然是沈鴻和韓修。
和韓家交好,和韓修同窗,前往韓家拜訪,和韓家有往來都可以,但住在韓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和韓家有很好的交情,並不代表他就是韓家的人,住進去,他即使不姓韓,基本也是韓家人了。
韓大人的確是個老狐狸,上來就想利益最大化,但至少韓修是尊重他們的,並沒有急著想把他們並為棋子。
“韓家態度還行,我說不去,他們也隻是撒謊也騙,並沒有想要強行把我們帶走,可見他們還是不想把事情弄難看,不想和你翻臉。”
沈鴻點點頭:“幸好嫂嫂聰慧,不然我們如今便不好脫身了。”
林飄舒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靠著在床上鹹魚躺也逃過了一個麻煩。
“那我們便先說好,以後我依然要信物,隻是我們先說好,你會給我什麽,這樣若是有事,你拿其他的,我也知道是假的。”
“那便用香囊做信物吧,嫂嫂得了我的香囊便可安心。”
林飄點了點頭:“好了,事說清楚了,你回去休息吧。”
沈鴻頜首,站起身:“我就在隔壁,嫂嫂有事叫我。”
“好。”林飄心想我怎麽可能大半夜叫你,到時候你過來了,情況隻可能更糟糕。
沈鴻離去,為他輕輕帶上了門,林飄躺在床上,還是忍不住想了一下沈鴻喜歡他這件事。
雖然才過去幾天,但他已經從震驚慌張到平靜,好像已經把這件事吸收調整得很好了。
甚至心裏有點疑惑,這就是愛嗎,原來這就是被人喜歡的感覺嗎,從沒人待他這樣好過,仿佛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沈鴻都是記掛在眼裏的。
他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被分手了,記不住對方喜歡吃什麽,可能真的是戀愛中的大忌吧,也許對方想要的就是沈鴻這樣的對象。
林飄輕歎了一口氣,被愛的感覺可真好啊,好像做什麽都不會錯,說什麽都是對的。
可惜這個人是沈鴻。
自己養大的孩子,看著他變成這樣,林飄真的心情很複雜,尤其是這幾日平靜下來觀察他,有時候都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孩子你這樣好的材料,你不要戀愛腦啊,你搞事業沒誰搞得過你,可你想搞我,這事就不太合適啊。
因為睡得早,第二天林飄起了一個大早,和二嬸子出門去逛街,沈鴻二柱山子作為跟班陪同,他們先從客棧附近逛起,然後是各種美食店,成衣鋪子,玉器行。
上京這種地方就是非同凡響,華貴的首飾鋪玉器行他們隨便一逛就好幾家,進去一看琳琅滿目的貴重商品,特別有進了高級奢侈品店的感覺,而且這種店也挺多,並不是隻有一家。
“嬸子你看,這個做得好好看,這個金絲抽得真細,編得真密。”
“飄兒你看這個玉,這個玉多好啊,這個水頭,我就沒見過這麽好的玉,用來做個吊墜在頸子上,肯定很襯你。”
“做個平安扣,鑲在腰帶上,給沈鴻或者二柱戴也行,瞧著矜貴。”
“那哪成,沈鴻還行,二柱到時候和別人一動手,一下就給碎了。”
他們逛著逛著,沈鴻先離去,因為算著時辰差不多了,他得去拜訪院長給他的名單了,然後離開的是二柱,也得去拜訪州府中的軍官給他寫了引薦信的那幾位,最後剩下拎東西的隻有山子。
山子穿著一身長袍,束著整齊的發髻,打扮得非常精神,跟在他們身後任勞任怨,一直到東西提了滿手,他們才回到客棧吃中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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