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含糊著沒有說話,他之前說過不許沈鴻不學好,這個時候怎麽能說自己也想去這些地方長長眼呢。
“嗯……就是問一問。”
沈鴻看著他,見他這般回避,反倒耐心下來細細的說:“多是一些風雅吃食,點茶,茶點,吟詩作對,著伎樂在旁吟唱,或彈一些應景的曲子。”
林飄懷疑的看他一眼:“賣藝不賣身那種?”
沈鴻有一瞬的忍俊不禁:“自然。”
不過去這些地方的多是富家公子,風月老手,和那些伎樂有些糾纏曖昧,都是不足為道的事情,隻是不能叫林飄知道了,不然恐怕得氣得跳起來。
林飄鍥而不舍的保持好奇:“叫什麽名字啊?”
“燕錦樓。”
林飄點點頭,記下這個名字:“哪個yan?美豔的豔?”
“燕子的燕,錦繡的錦,嫂嫂記下了?”沈鴻深深看他一眼,
“記下了。”
“夜將深了,嫂嫂早些休息吧。”
林飄點點頭,他撐著傘,在雨中特意過來,也不過是為了讓林飄看他一眼好放心,和林飄說上幾句話,見林飄如此牽掛他,又暗暗有些不高興他會去的場所,看在眼裏,心中頗有一絲難言的愉悅。
“你回去也早點歇下,別看書了,都在外麵累了一天了。”
沈鴻點了點頭:“都聽嫂嫂的。”
沈鴻繞過回廊,到了院子門口,撐開傘,回頭看了一眼,見細密雨簾中,林飄與娟兒小月站在那一頭,正在望著自己,便對他們笑了笑,略點頭離去。
待人走了,娟兒和小月也同林飄道別,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林飄回到房間裏,關上門,就著桌上的一盞燈,將屋子裏的幾處燈都點了起來,然後脫下衣衫躺在床上,開始想燕錦樓的事情。
夜生活!夜生活!他期待的夜生活!
吹拉彈唱!歌舞表演!
林飄自從來了這裏,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吃了,或者出去踏踏青,散散步,看看風景,這種正經的娛樂活動可謂是闊別已久。
林飄按捺不住,爬起身,捧著燈盞坐在梳妝鏡麵前,都顧不上這個時候照鏡子的恐怖感,隻顧著看自己的臉了。
其實他的臉和他以前的長相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整體來說變得更加柔和,增添了一些柔美的感覺,尤其是隨著他年齡增加,這種雌雄莫辯的柔美感更加明顯,幾乎已經沒多少少年感在身上了。
林飄細細看了看自己的臉,回想到以前刷到過的一些化妝視頻,反正好像就是要化粗眉,然後讓自己更加棱角分明一點。
但他平時根本不裝飾,屋子裏最多的就是衣服扇子帕子香包這種東西,再加一個擦手膏,從秋用到春,從手擦到腳,哪裏乾燥了擦哪裏,冬天的時候用一用擦臉油,其餘三季都是什麽都不用,現在梳妝台上空空如也,隻有幾隻素簪子和兩把梳子,是他平時用來梳頭簪發的。
明天得先去買點化妝的東西,現在沈鴻的身量已經大了自己一個號,穿沈鴻的衣服肯定是不行的,家裏目前和他身量相當的男子隻有大壯。
去借幾件大壯的衣服來穿穿。
林飄興衝衝照完鏡子,又回到床上躺著,止不住的盤算明天的事情,終於能有點新鮮玩意給他瞧瞧了。
林飄一覺睡起來,和沈鴻二狗大壯先一起吃了早飯,待到沈鴻離開,林飄先把大壯單獨叫了回來,同他說了借兩件衣服來穿的事情。
大壯自然一口同意:“我給小嫂子找兩件新的,沒怎麽穿過的來,小嫂子要什麽顏色的?”
“隨便什麽顏色,也不用太新,你隨便拿就好。”
林飄囑托完之後,又帶著小月和娟兒出了門,三人一起去逛了胭脂鋪,在美妝區流連忘返。
林飄一直在找眉筆,各種各樣的眉筆,這邊也沒有陰影粉這種東西,林飄琢磨了半天,覺得能用質地合適的眉筆抹開當陰影用。
小月和娟兒就流連在胭脂架前麵,看著各種紅豔豔香噴噴的胭脂,還有鴨蛋粉這種東西,小雀躍的表情掩都掩不住。
林飄讓她倆挑一些,待會她倆帶回去一些,然後再拿一些送去給二嬸子和秋叔用,把事打點好,林飄一頭紮進屋子裏,推開窗讓光線更好的照進屋子裏,讓屋子裏變得更加明亮,然後拉來娟兒和小月做實驗品。
“我新研究了一個妝點的思路,但我怕我化自己看不清楚,我先給你們化來看看。”
林飄看向兩隻小白鼠,兩隻小白鼠羞怯怯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小嫂子,弄出來是不是特別好看。”
“應該會比較好看,我得先琢磨一下思路。”
小月挺身站了出來:“小嫂子,化我吧!”
林飄把她按在窗邊坐下,拿著幾支眉筆,一張絹帕,開始邊描邊擦開。
娟兒在一旁認真的看著,從一開始的滿臉期待,到看向林飄的目光逐漸充滿了疑惑,然後變得驚恐。
畫完之後,小月睜開眼,一臉期待的看向林飄和娟兒:“好看嗎?”
娟兒支支吾吾一言不發。
林飄沉默的表情充滿了自我懷疑。
小月緊急站起身,走到化妝鏡前一看,嚇得驚叫一聲。
她兩條眉毛像兩條炭,鼻子兩邊黑乎乎的兩條豎下來,下巴兩側也黑乎乎的,像是剛挖煤出來一樣。
“小嫂子!”小月委屈得直跺腳。
林飄趕緊挽回:“失誤失誤,你要知道,失敗是成功之母,我有了這個想法,但是在實踐上還是缺乏一些經驗的,就像我想做菜,也得一段時間琢磨清楚了,這個菜色才像樣才好吃是不是,我再練練。”
娟兒聽見這話,緊張的後退半步。
“娟兒你不要害怕,給我練練,我的經驗已經增長了,肯定輕輕的化,不塗那麽多了。”
娟兒轉身要跑,小月跑上去抓住她:“我都這樣了,你可跑不了。”
娟兒趕鴨子上刑架,娟兒乖乖坐在凳子上認命了,這次林飄的手輕了很多,輕輕的在她臉上小心的描,描畫出來就像樣很多了。
“小月,你看這樣像不像男人?”
林飄這樣一問,娟兒差點眼淚汪汪哭出來,林飄又趕緊哄:“哎呀哎呀,不是說你長得像男人,是要把小姑娘化得像男人才叫技術。”
林飄細細打量她,覺得整體思路不太對,但他這一時半會也研究不清楚,又對著鏡子給自己化了一遍。
娟兒小月兩個小花貓在旁邊圍觀小嫂子把自己化成了個花貓,咯咯的笑了起來:“小嫂子,不要化了,這樣弄不好看,我們塗點胭脂吧,今天買的胭脂可香了。”
“不成,我再研究研究。”林飄洗了把臉,又接著在臉上試著描,重複了幾次之後感覺好了很多,但就是看著不自然,可能是他手法太粗糙的,但他也不明白細致的手法到底是什麽手法,隻能就先這樣了。
等下午大壯把衣服送了過來,林飄將衣服穿在身上,束起男子發髻,對著鏡子反反複複的看。
“娟兒,小月,我像男子嗎?”
娟兒和小月一看:“有些像,小嫂子,你打扮成這樣是做什麽?要扮成男子去談生意嗎?”
林飄一哽:“……”
去聽曲罷了。
但看著娟兒和小月突然變得崇拜起來的目光,林飄隻能梗著脖子點了點頭:“對,所以你們理解我為什麽說這個技藝,是很重要的一門技藝,必須得練習成功了吧。”
娟兒和小月猛點頭:“小嫂子,以後你化我們吧!把我們也扮成男子,我們就能陪你出去談生意了!”
林飄:“……”
“好的好的,以後肯定帶上你們,我此番先去探探路。”
林飄先把臉擦洗乾淨,等到了飯點,沈鴻過來吃飯,林飄便問他晚上有沒有邀約。
“有一個,用完飯要出去一會,鴻會早些回來。”
林飄點點頭,看來今天去不成燕錦樓了……
“是燕錦樓嗎?”
沈鴻淡然道:“不是,今日去一個茶館,雅間品茶。”
“哦哦,那就好。”
耶!他能去燕錦樓了!
沈鴻目光看向林飄,見他掩著神色,也掩不住眉眼中透出來的喜悅,可見他有多不喜歡自己去那樣的場合。
沈鴻目光落在他臉頰和鼻梁上,林飄的肌膚向來是薄而白的,白皙又細膩,尤其是鼻梁眼窩這樣的地方,鼻梁秀挺,眼窩微陷,更顯得肌膚如玉,現在卻是有些不自然的泛紅。
“嫂嫂臉是怎麽了?怎麽有些發紅?”
“剛剛揉了揉臉,可能搓紅了吧。”林飄趕緊道。
將事情糊弄過去,將沈鴻他們送出了門,林飄趕緊給自己化上,穿上男裝,因為夜色天色暗了下來,林飄發現按白天的化法根本沒有什麽問題,在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麽,再化重點效果更好,並且光線也不顯妝濃。
林飄又給自己塗塗抹抹一陣,小月和娟兒來看他,問他要不要帶她們一起去,林飄連連拒絕,可不能讓娟兒小月知道他出門到底是乾什麽去了。
小月擔憂的看著他:“可是小嫂子,你一個人出去談生意,沒個人跟在身邊,這樣會不會有事情啊?”
“沒事的,這裏是州府,有錢就是大爺,平時管得又嚴,哪有那麽多事情。”
他就是去聽聽曲花花錢,這種地方肯定也有維持秩序的保安,問題應該不大。
林飄這邊準備從後門偷偷出去,沈鴻已經到了大門口,馬車已經備好在外麵等著了,馬夫問道:“沈舉人,今兒是去哪兒?”
“燕錦樓。”
……
林飄從後門溜了出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出了巷子到了街上,就開始打聽燕錦樓在哪裏,畢竟這對林飄來說完全是個陌生的領域。
林飄問了幾個人,有的說不知道,有的打量他一眼,看他的眼神頗有些不屑,也沒有和他搭話,有的人倒是十分詳細的把路途前前後後怎麽走都告訴了他。
“多謝多謝。”林飄連連道謝,按著他說的去找,七彎八繞,一條路繞了好幾遍,才發現燕錦樓的牌子就掛在旁邊兩家店的中間。
正是傍晚,熱鬨的時候,三三兩兩的人呼朋喚友的往裏走,林飄隨著人流走進去,就看裏麵的裝潢其實就像是個比較豪華的酒樓,整體比較雅致,裝飾品比較多,紗簾也比較多。
小二湊上來招待他:“這位少爺瞧著麵生?第一次來我們燕錦樓?是聽曲兒還是?”
林飄暗自驚了一下,心想沈鴻這小子說話不老實啊,壓著嗓子讓自己嗓音更低沉磁性:“這裏還能不聽曲啊?”
“不聽曲那就純喝茶。”
撤回上麵對沈鴻的揣測。
小二連珠炮的介紹道:“這樓下可以坐,一壺茶五十文,茶點價格不同您可以選,隔一會有姑娘哥兒在那台子上彈曲子,若是您打賞二兩銀子,便能叫他想唱什麽來聽唱什麽來聽,樓上,這樓上就是雅間了。”
小二對樓上沒有絲毫介紹的意願,林飄心想自己看起來有這麽窮酸嗎?
“雅間什麽價?”
“十兩,普通雅間十兩,春夏秋冬四個雅間二十兩。”
嘶……
“那我還是坐樓下吧!”
果然這種地方都是銷金窟,開個包房都能抵得上普通老百姓一個家庭一年溫飽線的花銷了。
“來壺那個五十文的茶,再來一個最便宜的茶點。”
小二都要被他逗笑了,本來想笑他一句窮酸,但見他儀表堂堂長得不錯,又十分坦蕩,並不猥瑣,便笑道:“好嘞,一壺茶一碟茶點。”說著轉身去了後麵。
林飄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然後看見周圍也有些女子或者哥兒在附近表演,都是出來陪酒的,拿著琵琶或者笛子,坐著的人喝開心了,她們便在旁邊笑吟吟的彈上一段,然後自己也吃上一點。
琵琶隱約傳來,聲聲入耳,清脆動人,簡直聽得林飄幸福感直升,懂了江州司馬為啥要哭了。
算起來有將近四年了,沒聽過任何音樂,沒聽過任何歌曲,最多隻能說是聽過一點街邊童謠。
林飄豎起耳朵聽,旁邊那個陪酒的姑娘彈完曲子正在抱怨:“人家晚飯都還沒吃,你們隻顧著聽曲子。”
旁邊的男子便請她吃東西,叫小二來加菜,那個姑娘適當的加了兩道菜,他們邊吃邊嗔笑調侃,倒也沒有催她快點做才藝表演。
果然是賣藝不賣身的地方,以風雅為主打,整體氛圍都還挺好的。
一旁時不時還有哥兒落座,幾個文人吟了幾句酸詩,他便用他那脆生生的嗓子將那詩句吟唱了出來,聽得那幾個窮文人是如癡如醉,一個個對那個哥兒十分的追捧。
林飄看了一會,很快發現一個現象,這裏因為賣藝不賣身,所以導致,來這裏聽曲的人,不少人都在勾引這邊的工作人員,希望和他們來一場不付錢的自由戀愛,引發文人和歌妓的世紀級碰撞,來一段載入史詩的轟烈戀情。
那把嗓子真是如同黃鸝一般,林飄一直豎著耳朵在聽,聽他那婉轉的嗓音,極具韻味的咬字,簡直心搖神動,在心裏暗暗鼓掌。
太好聽了。
林飄的茶和茶點上來了,方才給文人唱曲子的哥兒又唱了幾句,受不了那幾個文人的酸詩和揩油,強調自己收費的項目已經完成,十分溫和的退下了。
那個哥兒一抬頭,就瞧見不遠處的男子正在瞧著自己,方才自己唱曲兒的時候他就在看著自己,現在還在看著自己,目光頗有些直勾勾的。
他心中倒也不惱怒,雖然見那男子穿著普通,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但奈何實在長得入眼,他便走過去落座。
林飄看著突然在自己對麵坐下的哥兒,楞了一下,將麵前剛端上來的最便宜糕點推向他:“吃點?”
林飄有點茫然,畢竟他又沒有點這種收費項目,他既然特意湊了上來,難道是做飯托,叫他請吃飯,增加銷售額?
哥兒見他有些呆住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窮書生,誰要吃你的點心。”
“那你要吃什麽,我請你。”
“我呀?我要吃你。”
林飄一個激靈,驚呆的看著他。
好猛!
哥兒笑得更加開心了:“我瞧你長得好看,這長夜漫漫的,請你做個入幕之賓可好。”
林飄徹底呆住。
“這個……啊這個……不太合適吧。”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要麽有那大把銀錢,要麽似你這般長得俊俏,其間的快活,卻是銀錢換不來的。”
啊這啊這啊這……
救救我,救救我。
哥兒的那個東東很小,林飄大悲。
他這屬實和太監逛青樓沒什麽區別了。
“我……潔身自好,守身如玉……”
“那你莫非還是個童男?那便更是大補了,瞧你這身量,這樣麵嫩,才十六吧?”
林飄:“……”
太傷自尊心了……
他馬上就要二十了,而且他又不矮!
林飄正色,想要拒絕,卻見他突然神色軟了下來,小聲道:“好相公,就幫我個忙吧,我不吃了你,你同我上樓去,待會幫我應付一個人。”
林飄一聽:“原來你是要我做你的擋箭牌。”
“你若是要這樣說倒也不是不行,你長得俊俏,說出去也才有人信。”
林飄點了點頭,起身同他上了樓,看了一圈才發現,樓上不止有雅間,還有房間,一些姑娘哥兒在樓上都有自己的小房間。
那個哥兒道:“我叫儷兒,你就叫我儷兒就行了,這是我房間,你坐。”
儷兒身量高挑,林飄和他站在一起還高出他一點,頓時心裏平衡了許多。
林飄在屋子裏坐下,儷兒給他上了茶過來,便對他道:“今日有個公子哥,很想同我相好,我婉拒了他好幾次,他依然不依不饒的,我也沒法子了,見你是個好人,你便幫幫我,叫他以為你和我在相好,他便不會糾纏了。”
林飄聽完他的陳述:“他有這麽講道理嗎?若是他道,既然你有了相好,那再多我一個相好也不礙著什麽,還能叫你多賺些銀錢去養你那窮相好,豈不美哉!哎喲!你乾嘛!”
儷兒恨恨的擰了他一下:“叫你說風涼話,你這窮書生,錢袋子比臉乾淨,嘴上還不饒人。”
“不是我笑話你,萬一他真說這樣的話怎麽辦,我聽你說這些,感覺聽著他就像個不要臉的,你為何不喜歡他啊?”
“他確實是個不要臉的,他長得像個□□似的,你說這話得,難不成隻要有幾個臭錢,我就得陪嗎?我為何就不能不喜歡他?”
“你們這邊的姑娘哥兒,是有身契在這邊還是?”
儷兒見他不懂,便同他道:“沒有,是家裏人送我們過來的,我們大多是出生貧寒,少時出落得有幾分顏色,家裏人便送我們去學藝,長成了便能以歌舞賺錢供養自己與家中。”
即使她們的境遇比身契被老板捏在手中的人境遇好了許多,但還是逃不出家庭和在權勢麵前的壓力。
“我幫你就是了,大環境不好,不管做什麽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就是值得尊敬的,何況你還養活你家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