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兒點點頭:“那你躺床上去。”
林飄半信半疑的往床鋪邊走,真的不是在釣魚嗎?
坐在床邊,林飄見他沒有要撲上來的意思,心裏安穩很多,坐了一會見什麽都沒發生:“你那隻癩蛤蟆,啊不,有錢少爺,什麽時候來啊?”
“再等等,他說了今日要來,估計一會就到了,到時候我便說你是我的相好,”
林飄坐在床沿等了一會,儷兒被叫出去一趟,叫他好好呆在屋子裏,還說會請他吃飯,叫他要聽話。
過了一會儷兒回來,緊張的道:“他來了他來了,人就在樓下了,你快躺下快躺下。”
林飄倒頭就睡,躺在床榻上。
儷兒手忙腳亂:“你脫件衣服啊,就這樣睡著根本不像!”
“就就……就不脫了吧。”林飄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哥兒,但事實上他就是個哥兒,待會人家衝進來抓現場,他衣服脫了可丟不起這個人。
“你真是的。”儷兒跺腳,隻能把薄被扯過來蓋在他身上,將簾子放了下來。
這邊的簾子都是薄紗型的,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麵的人影,卻看不真切。
林飄還是人生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沒想到出來看一看文藝表演,居然轉眼就進入了被抓奸的角色中,縮著躲在被子裏。
萬一那個癩蛤蟆打奸夫,他會被揍嗎?
林飄有點緊張,在被子裏儘量活動了一下手腳,稍微熱身一下。
砰的一身,門被推開,林飄在紗簾中往外看,就看見一個體型比較寬廣的男子走了進來。
難怪儷兒形容他是癩蛤蟆,矮矮圓圓,比儷兒還矮,看著還挺胖的,不是那種清爽可愛的小胖子,是個有點不入眼的胖子,渾身都散發著爺家裏有錢,頓頓大肘子的氣息。
癩蛤蟆朝著他這邊衝過來,一把撩開簾子,看見林飄躺在裏麵,眼都要氣得冒火。
林飄觀察著他的舉動,他要是撲進來動手,林飄就立刻跳下床去。
他卻是將簾子一甩,盯向儷兒。
“我讓你今日等我,你就這樣耐不住寂寞,和別人搞上了!”癩蛤蟆發出了憤怒的叫聲。
儷兒也不甘示弱:“我沒說要和你好!我同他更談得來!”
“他個小白臉,穿的什麽破玩意!他供得起你的胭脂水粉嗎!”
儷兒道:“他長得俊!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見著你就惡心,才不和你好!你死心把你。”
林飄聽得捏了一把汗,這話有點重了,非常的激化矛盾。
果然,胖少爺一聽這話,氣得眼都紅了:“你這賤人說什麽?!”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人扭打成了一團。
林飄一看上演全武行了,趕緊爬起來跳下床拉人。
“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林飄一入場,胖少爺的小廝也入了場,胖少爺的小廝一入場,燕錦樓裏的護衛也入了場。
一群人亂成一團,幫著打的,使勁拉架的,努力把兩邊人拉開的,在中間哭天喊地焦急不安表示不要打了,要嚇死個人了的。
林飄被夾在裏麵,隨波逐流,趁機踹了那個胖少爺兩腳,眼看要平息下的戰場,在胖少爺的怒聲中又燃燒了起來。
“誰踹我!誰踹我了!!”
林飄趕緊躲在人群中,假裝無事發生。
過了好一會,胖少爺終於在各方人馬的勸慰安撫道歉中去了別的房間歇息。
房間中的人散去,隻剩下儷兒和一個似乎是儷兒好友的哥兒,還有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看起來應該是這裏的媽媽桑。
兩人將儷兒扶起來,看儷兒被打腫了的臉,不知道是在哪裏磕著了,額角撞破了一塊,血直往外流:“他下手可真重,你今日還怎麽見客啊。”
儷兒含淚搖了搖頭:“我不管了,叫我不活了也就算了,當眾這樣打我,他本就不是一個良人,何苦總要勸我和他好,不過幾個臭錢罷了。”
林飄站在旁邊,接收到儷兒好友和媽媽桑怨恨的眼神。
他們陪儷兒說了幾句話,給他塗了點傷藥,黃黃的藥粉塗在他臉上,這裏一塊那裏一塊,尤其是額頭和頭發裏,更是重災區。
兩人看著儷兒現在的模樣直歎氣,離去時還特意叫他好好哄哄儷兒。
林飄呆住,看著受傷的儷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好得很,現在沒人來勸我和他好了,我看誰還來勸。”儷兒神色頗有些痛快。
“你不會是故意引他來打你的吧?”
“也不是……隻是我見他的樣子,人人都說他好,我隻恨不得叫別人也知道他的壞,不罵他一頓不痛快。”
儷兒歎了一口氣,往床上一躺,消沉抑鬱了起來,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原地化身林黛玉一般。
“那你現在目的達成了,大家都知道他打了你,你可以理直氣壯的討厭他了,你還難受什麽。”
“我今日見不了客,不止今日的銀錢沒了,還要被罰上一筆銀錢。”
其實錢還是重要的……
“你叫你朋友幫你頂一天成嗎?”
“他們頂了我,誰又去頂他們?要記場次的,少做一天,一整個月的賞錢都要扣掉”說著他嗚咽的哭起來,看起來是委屈狠了。
好流弊的製度,林飄暗暗驚歎,也太會賺錢了,掉了一朵打卡小紅花,一整個月都要被扒一層皮。
林飄心想他其實隻是看著火辣大膽,實際性格幼稚,但根本梳理不清自己的目的,隻為了賭一口氣,把自己放進了這樣前後不討好的境地。
“算了,你別哭了,你今日有多少活啊?都要唱歌嗎?”
“要去端幾桌酒。”
“隻端酒嗎?”
“或許還要陪著喝一杯吧,但他們都是文人雅士,若是推辭,也沒人會說什麽。”
“我幫你去吧,不過我不能露臉,得戴個厚點的麵紗。”反正他混到現在還沒乾過這種活,就當偷偷體驗一下。
“你?”儷兒一下驚奇的坐了起來,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麵前這個男子的嗓音變了,再看一看他的臉,頓時臉色大變。
“你是哥兒!”他想了想又轉怒為笑:“你怎麽騙我啊。”
他擦了擦淚站起來:“你容貌身量,頂我倒也夠了,我幫你扮一扮,保準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得出你,待會讓身邊的也幫你瞞一瞞。”
“我替你去,銀錢你可得分我一半。”林飄打趣道,角色扮演順帶撈金。
過了一會,林飄帶著一個厚厚的麵紗,頂著一個眼角鮮紅的桃花妝,林飄特意強調,要化得親媽都不認識的程度,梳起發髻走出儷兒的屋子,開始替儷兒上班。
他們基本就是給樓上的客戶送酒水,每次進去的時候他就謊稱自己是儷兒的弟弟,然後說自己嗓子不舒服,反正歌不唱,酒不喝,別問,問就是小哥兒才來太害羞了。
除了固定表演才藝的人,他們基本都比較流動,哪一個包間叫了酒水,他們就去送酒水,一隊人走在一起沒別的作用,就是賞心悅目,就是圖一個有檔次。
林飄心想這錢也太好掙了,除了會被找麻煩這一塊很煩,但工作內容完全沒的說。
正走在廊上,就聽見前後的人嘰嘰喳喳起來:“你說他今天會多看我一眼嗎?我戴了這麽顯眼的步搖。”
“難說,他可不正眼看咱們,連個小妾都不娶的,你說他這樣一個男子,家裏一個都沒有,沒有妻沒有妾,夜裏是怎麽過的。”
“抱著書過唄,不然怎麽能讀出來,書中自有顏如玉。”
林飄默默聽著,看來這是一個人氣很高,還很潔身自好的禁欲係翩翩公子,得到了大家的一種青睞。
門推開,他們魚貫而入,林飄照例走到桌邊,半跪下,把盤子上的東西一樣樣放在矮桌上。
抬眼的一瞬林飄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麵那個,潔身自好,禁欲係,翩翩公子,不是今晚不來燕錦樓的沈鴻嗎?
老天鵝……快來救救他。
沈鴻坐在人群中,指間捏著一個白玉杯,目光遙遙落在他身上,幾乎是在凝視他,審視他,神色中有一絲轉瞬即逝的疑惑。
露在麵紗外麵的那雙眼睛,長得很像林飄。
林飄放下東西,趕緊起身離去。
聽見有人在身後問道。
“怎麽,今日難得有興趣了?”
“並未。”
回答的人是沈鴻,聲音淡淡的。
林飄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天哪,要是讓沈鴻知道了是他,沈鴻以後還怎麽看待他,要是讓沈鴻知道了,他晚節不保!
林飄趕緊的跑,一路到了放酒水的地方,將東西全都歸置了回去,然後一路小跑的衝刺向儷兒的房間。
然後聽見身後有人淡淡叫了他一聲:“飄兒。”
林飄渾身一僵,簡直血液在這一顆都全部凝固了,僵硬的回頭看過去,沈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就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這樣慌不擇路的逃,並輕飄飄的戳穿了他。
林飄一下腿一點軟,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自己完了的感覺,伸手撐住一旁的牆。
“好巧啊,居然在這裏遇見你了~”
沈鴻一步步走了上來。
他不敢叫嫂嫂,也不敢在這裏叫他的名字。
這人卻的確是他的嫂嫂,他的林飄。
走進了,林飄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林飄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沈鴻,我……這是個誤會,我本來是路過的。”
後麵跟上來一個公子哥,在後方笑著看著沈鴻:“你難得瞧上一個,又沒人和你搶,何必嘴硬,你帶過去就是,也不知道是什麽國色天香,居然能叫你片刻就看入眼了。”
他走上來,似乎是想要來看這絕色的長相。
沈鴻卻一把擁住他,將他打橫抱起,踢開旁邊空著的屋子,將他帶了進去。
外麵的公子見他這麽猴急,也便不上來湊熱鬨了,隻在外麵笑:“人家還是雛,你可溫柔點。”
林飄被沈鴻緊緊抱在懷裏,被他身上繚繞的酒香包圍,沈鴻的手臂格外有力,幾乎是將他按在了懷裏,沒有任何人能看見他的麵容,哪怕隻是一雙露出來的眼睛。
進了屋子,沈鴻快步經過桌旁,將林飄扔在床榻上。
說是扔,其實就是稍微有些重的放下,林飄倒在柔軟的被褥間,抬眼看著沈鴻垂下來的目光。
他張了張嘴,正想說是,沈鴻正抬起手,牽住了他耳一側的係帶,將他的麵紗取了下來。
他捏著那根輕飄飄的係帶,鬆開之間,任他墜在林飄腿上,抬手用指背輕輕碰了碰林飄的臉頰。
林飄平日從不裝飾,今日臉上也隻是簡單的裝扮了一番,白皙的肌膚上薄薄塗了一層粉,描了眉,點絳唇,這簡簡單單的塗抹與裝飾,卻是明豔不可方物。
“嫂嫂扮成這樣做什麽,來找我嗎?”
林飄看沈鴻的神色不太對勁,看似溫柔,但瞧著就是十分的不對勁,隻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我說了,我守身如玉,嫂嫂怎麽還不放心?”
他向來知道,嫂嫂是愛騙人的。
可是他愛聽這個謊言。
他總不能告訴自己,他拚命的努力,做了那麽多,便是不想讓嫂嫂受到一點委屈和折辱,可嫂嫂自己偏偏樂意來燕錦樓這樣的地方折辱自己。
林飄看著感受到了這份驟然升起的危機感,直起身拉住他的手,手指握在他小臂上:“你聽我先說完好不好。”
林飄把自己為什麽來這裏,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沈鴻看了他一眼:“嫂嫂倒是樂於助人。”
“我看他哭得太可憐了……再說了,不就端一下酒嗎,我在同喜樓的時候也沒少端酒啊。”
“嫂嫂啊。”
沈鴻傾身,抱住了他,像是在喟歎,充滿了無奈。
林飄被他突然抱在懷裏,仰頭適應著這個懷抱,覺得他們的距離好像有點太近了。
下一刻沈鴻就將外袍脫了下來,裹在他身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自己把麵紗戴上。”
林飄單手抓起麵紗,戴在臉上。
“我們先離開這裏。”
“我……我得把衣服飾品還回去。”
“我得打聲招呼再走。”
不管林飄說什麽,沈鴻都沒有理睬他,將他的臉按在了懷裏,一路將他抱出了燕錦樓,將他塞進了馬車裏。
進了馬車,馬夫將燈點亮,駕車開始往回走,沈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伸手抱著他。
“沈鴻……你先鬆手行嗎?”
這會不會抱得有些太久了。
“嫂嫂,我有些醉了,怕摔著。”
“哦哦……”
拿他當拐棍呢。
“這馬夫信得過嗎。”
“信得過。”
林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是有些微燙。
“你喝了多少,在雅間的時候你看著還行。”
“總不好露怯。”
林飄歎了一口氣:“是,”
“沈鴻,我知道錯了,我可能是太久沒有出來玩了,今天一下遇著這麽多事,一下就有些上頭了,我該顧忌著你我的身份的。”
林飄真誠的向他道歉。
“以後我也不會到這樣的地方來了。”
沈鴻輕聲應著,林飄塗了脂粉,他靠在他頸窩中,能聞到他身上脂粉和胭脂混合出的味道。
林飄的手還在撫著他的臉頰,探過來摸他的體溫,小指往下落的時候,會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頸側。
他其實,很想吻一下林飄。
點過胭脂的唇,讓他格外的想沾染。
“你到底是怎麽認出我的,我一直都帶著麵紗的。”
“眼睛騙不了人。”
沈鴻垂眼,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耳朵。
眼睛一樣,讓他有些疑惑,轉身的時候看見耳朵一模一樣,他便知道是林飄、
薄而圓的耳廓,耳廓內的起伏,耳垂小巧圓潤,那一點軟肉柔軟飽滿,長得極好。
“你知道錯了就好。”
沈鴻說話的氣息無意灑在了他的耳廓上,林飄縮著頭側了一下,躲開了。
“知道錯了,再也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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