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說著目光看向沈鴻,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沈鴻去了鹿洞書院之後,不過一個月左右,看起來就像是長大了很多,雖然以前沈鴻也十分穩重自持,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同樣的表情,似乎有很多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沈鴻瞧著像是又長大了一些。”林飄扭臉看向二嬸子和秋叔:“你說這孩子真是長得快,就放在眼皮子底下一眼沒看住,感覺又像是有點變樣了。”
二嬸子忙著看灶,被他說得笑了兩聲:“這小孩就像麥子似的,瞧著每天好像都差不多,一轉眼就長大了,是你看得細,長了那麽一點也能瞧出不對來。”
秋叔也點頭:“小孩是這樣,尤其是現在沈鴻正是長得最快的時候,你瞧他嗓音也變了,喉結也出來了,大壯二狗不也這樣,一倆月一個模樣,轉眼就成大人了。”
林飄扭頭往他衣領處看了看,還真是,先前喉結才開始變得明顯,現在又長出來一點。
他不參與這樣詳細的討論,不然沈鴻大概又要惱他了。
沈鴻坐在桌邊,被幾個長輩肆意的討論著,直到林飄挪開目光他鬆開緊繃的軀體,喉結緩緩下沉不聲不響咽下那份緊張的感覺。
他眉頭微皺,覺得他們不該這樣討論男子。
但他們是長輩,尤其是嫂嫂,他不好駁他,便讓他們坐著,自己起身回了房間,隨即身後傳來一陣小聲的討論。
秋叔悄悄看向他倆:“害臊了,也到害臊的年紀了,快別說他了。”
沈鴻:“……”
林飄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說什麽好,沈鴻進房間的時候耳廓好像有點紅了,林飄看著頓時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男女有別得注意言語的尷尬感。
少年時期應該是最敏感的時候,想來應該沒人想被別人討論身體,林飄覺得自己以後得注意點言語,注意注意他的身高發展就行了。
心情正微妙著,坐在一旁等飯的二柱吭哧一下仰起頭來,露出自己的脖子:“我喉結比沈鴻的先長好久呢,你們咋以前從不看,就顧著看沈鴻?”
二狗坐在旁邊無語,說著二柱一個擒拿手,一把掐住二狗脖子:“二狗應該也長喉結了?沒注意看,我看看……倒也長了。”
二狗像一隻待宰的雞一樣在二柱手裏撲騰:“什麽叫倒也長了?!我是男的!我肯定長了啊!放手!你放手!有辱斯文!”
林飄在旁邊看著,嗯……
吾家有男初長成與家裏的兩隻大狗子的故事。
晚飯是孜然五香炒羊肉,蒜葉煸五花肉,白菜炒肉片,素三絲,大骨豆腐湯,另外還炸了一盤小魚,早春半個巴掌大的小魚,炸得外酥裏脆,連骨頭都又乾又脆。
買的大骨也是特意提前和肉鋪老板說好的,不要將肉剔得太乾淨,大骨頭上連筋帶肉一起燉得軟糯,上桌之後每個人先分一個大骨頭。
現在家裏長身體的小孩多,營養一定要跟上。
等到吃完飯,林飄起身給沈鴻盛湯,讓他多喝一碗,等到吃過晚飯收拾好東西,照例送沈鴻出門。
“等等沈鴻。”林飄叫住他,轉身到屋子裏拿了個小燈籠出來。
“我去賣燈籠的地方專門讓店家做的,你拿著,晚上山路黑不好走,先前我也沒想到走一趟要這麽久,你提著燈籠好些。”
林飄把燈籠塞到他手上,落在手上的感覺十分輕巧/.52g.G,d./,沈鴻垂眼看著手上的燈籠,握柄纏了一圈布繩方便握在手上,燈籠柄卻是比尋常燈籠細了許多,燈籠也稍微小了一圈,看起來在用料上都儘量的減了又減。
他每次回來要帶的東西不少,還要提著這個燈籠走一路,林飄便把這個燈籠儘量做到了最輕,免得他費力。
“雖然看著小一些,但是我點過看了,和尋常的燈籠差別不大,提在身前照路遠遠夠了。”
沈鴻握著柔軟的燈籠柄,看著林飄遞過來的火折子,他拔開蓋子,看著火燃起來又蓋上,那火苗跳躍著,橘黃色明亮,溫度遠遠的投過來,火折子塞進他衣襟。
“謝嫂嫂。”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這幾日鋪子裏的事情忙,我大約沒空去看你了。”
沈鴻提著燈籠向外走,這次林飄沒有送他到巷子口,停步在了門口,沈鴻走出去一段路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嫂嫂正轉身往屋子裏走,回頭時恰好遠遠對上視線,嫂嫂對他招了招手,隨即拉開門消失在了門扉中。
沈鴻收回目光,看著手上的燈籠柄,有些意外。
原來自己也是個戀家的人。
到了山上,鄭叔早早已經提著燈籠在書院門口等著他了。
沈鴻問道:“院長還沒睡下嗎?”
“院長你也是知道的,本來寫了兩貼字打算臥著看看閒書,突然又來了客。”
“最近客有些多了,院長辛苦。”
“可不是嘛,院長夜裏懶怠了,你去陪著說說話。”
“好。”
說著鄭叔壓低了聲音:“是上京來的兩個公子。”剩下的話不用多說,點到為止,沈鴻自會懂他的意思。
“哪裏來的不重要,以誠待客為先。”
鄭叔笑了笑:“的確。”
……
沈鴻離了家,林飄琢磨著下次給他弄點牛大骨牛筋燉來吃吃,據說補筋骨很好,林飄把這個想法同二嬸子秋叔說,兩人都表示十分讚同。
“補筋骨好,我二柱天天練武,熬得最凶的就是筋骨,大壯年紀小,看著一把小骨頭,也得補壯實點,二狗也是在長身體,這個多燉來吃吃也不錯,牛骨牛筋還不似牛肉那麽貴得殺人。”
三人商議好了菜單,連著吃了三天的燉湯菜,林飄中午回家吃飯,見到二嬸子和秋叔正從外麵回來,他倆手上拎著菜籃子,似乎是去補了點菜。
“飄兒,菜在鍋裏,我們去外麵買了點牛肉,養牛場今天才宰的,我們聽見消息就趕緊去了,你猜我們在外麵聽見了什麽?”
“什麽?”林飄解開鍋蓋,被蒸汽迷了眼,揮了揮之後看見裏麵的飯菜,用帕子捧了出來放在桌上。
“你絕對想不到,你猜猜!絕對是你愛聽的。”二嬸子滿臉的興奮,放下菜籃子往對麵一坐,激動得直拍大腿,連一向少話的秋叔,都在旁邊眼睛睜得老大,似乎在笑一般,看起來精神得不得了。
林飄握著筷子想了一圈,看二嬸子的反應,絕不是一般的事:“孫家的罪證找到了?”溫爺和孫家僵持了這麽久,倒是找到了孫家家奴裏到底消失了那些人的名單,但他們被派出去了,他們家裏的人大概也知道他們平日做的事不光彩如今逃出去避難了,一個比一個嘴緊,對什麽都防著,證據總是隻能拿住半截,讓溫爺這兩天急得抓耳撓腮的。
二嬸子一拍大腿:“比那還絕呢!咱們縣府也不知道是燒對了那柱高香,總有貴人來咱們這裏,先前的溫家公子,溫爺,洛都來的,已經夠了不得了,現在居然還來了上京的公子,天爺,那可是上京啊,居然都要往咱們這樣的小縣府來,聽說是來求學的,這個上京的公子他家裏的爹原先好像也是鹿洞書院院長的學生,這才把他送來。”
二嬸子眉飛色舞的把前情講了一遍:“真是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是春天,這上京的公子閒著沒事,就想著找個地方看看花,就去了桃溪岸,飄兒你知道的,桃溪岸是孫家的小桃林,但也沒攔著沒圍著,就放了個人在那裏,若是有人進桃林去折桃花什麽的,就把人趕走,但這人也懶怠,平時也沒怎麽瞧見他,那天正好那個公子去桃溪岸了,孫家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對他凶神惡煞言語辱罵要把他趕走,人家哪裏能忍啊,身邊的侍從直接當場給了好一頓教訓,前兩天不是下了春雨了,泥土鬆軟,土堆時不時滾些泥,結果你猜,當著上京公子的麵,掉出來一個什麽?”
“什麽?”林飄期待的瞪大了雙眼,感覺是個很關鍵的東西。
“骨頭!人骨頭!那上京公子估計還不敢認,但他身邊的侍從自然認得出來,一看便說是人骨,給那上京公子嚇慘了,當即傳了縣丞大人過去,把桃溪岸全圍了起來,幾十個人在那裏挖了一上午,挖出來七八具骨骸,還有那前幾天說是外派出去做事了的夥計也被挖出來了,現在天氣冷,人都還沒爛,依稀都還能看出來誰是誰,說起來真是叫人慎得慌!你說這作孽不?!”
林飄已經張大了嘴:“真的假的?我的天呐……孫家這也太作孽了吧?他們居然這麽心狠手辣?天啊……那現在孫家是真的完了。”
先前惹到溫爺孫家就已經完了,但現在是真的完了,一點希望一點盼頭一點以後都沒有了。
想來林飄一陣後怕,他這段時間居然一直在和這樣的孫家鬥,若不是他想著隻過活自己的日子,懶得理孫家,真和孫家對上得太厲害,他豈不是也要被孫家盯上落得個這樣下場?
“是啊!孫家現在肯定完了,骸骨全拖到縣府去了,孫家人全都抓起來了。”
“我說今天生意怎麽這麽不好做,街上都沒幾個人,原來是都去縣府看熱鬨了,我在鋪子裏麵,竟也沒聽見有人說這事。”
“飄兒你可別好奇,可前往別去縣府看,我們都不敢去縣府看,要是看了恐怕夜裏要睡不著害怕得緊。”
“我肯定不去看啊,我哪裏敢看這個。”林飄搖了搖頭。
“對,別挨著這些,人家死得可憐,雖然他們活著的時候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人吧,但年紀輕輕的人沒了,是要成冤魂的!”
“快別說這些,多瘮人,幸好我們沒去過桃溪岸,不然心裏多膈應。”
他們正說著話,氣氛正陰森恐怖著,門突然哐啷被推開,三人都唬了一大跳,嚇得一身冷汗,扭頭一看是二狗,正站在門口。
“哎喲,我的心!都要嚇落出來了!”
“你這孩子!嚇死我們了!”
“你杵那乾嘛?咋了?”
二狗麵色發紅,呼吸有些急促,站在門口向內走來,臉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小嫂子!二嬸子!秋叔!我中了!”
“什麽?”三個人的音調頓時都拔高了一個度,蹭的一下從板凳上站了起來。
林飄反應最快:“快,給咱們看看報帖。”
二狗趕緊把報帖拿出來,一下拍在桌上,三人圍上去看了一會,隻有林飄識幾個字,捧起來看了幾眼:“中了,真中了,李二狗,童生。”
說到這個名字二狗還怪不樂意的:“我下次要用李靈嶽這個名字考試,下次再中,就是秀才李靈嶽了。”
“好啊,你小子真是厲害,還真給你考上了,不愧是靈嶽,是個人物。”林飄對二狗表示高度的讚賞。
二嬸子揭開籃子:“這牛肉真是買得好,想著今天也嚐嚐牛肉,你就中了,正好今天給你慶祝,不過這一個牛肉肯定不夠,你看你想吃什麽給二嬸子說,二嬸子給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