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光線消失在天際,四周有人家點起了燈。
“溫爺!溫爺不好了!”林飄拉開門,在黑夜從倉惶的向外望去,溫家的馬車等在外麵,同時還有另一架馬車候在後麵,林飄仔細看了一眼,天太黑看不清楚。
“什麽?!”溫家的馬夫一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後麵的馬車上也跑下來好幾個人,一窩蜂的湧了上來,天色幾乎已經徹底暗了,林飄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隻能看出他們都是些高大的男子。
“溫爺怎麽了?溫爺出什麽事了?”他們一麵叫著一麵往屋子裏衝。
溫黎遲已經吃飽喝足,癱在椅子上哎喲哎喲的叫著,時不時氣息急促,一股有出氣沒進氣的感覺。
一群人亂哄哄的把他扶了起來往外架,林飄看向溫黎遲的車夫:“這些人誰啊?”
車夫目光警惕的看向他,身軀也緊繃,但還算能好好說話:“應該是孫家的人。”
那幾人道:“孫老爺派我們來接溫爺去孫府一敘,沒成想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快,把溫爺扶上馬車,送到魏大夫家裏去,魏大夫醫術精湛是縣府第一,我們老爺向來和魏大夫有交情,魏大夫一定會儘心儘力的!”
“如今隻有這個法子了,先送去魏大夫處,他那裏的藥應當更加齊全。”
說著他們幾人合力,火速的扛著溫黎遲往外衝,溫黎遲剛吃飽,被他們猛的一顛一拋舉起來,一雙手向上托,對著他的後腰猛的一頂,把他頂得直翻白眼。
早知道少吃點了……泡椒兔丁太下飯了。
林飄在旁邊皺眉擔憂的看著跟著,驚慌忙亂楚楚可憐的神情全都寫在臉上:“什麽孫家,快回溫家帶人來,哪裏能把這事交給別人,你先跟著去醫館,我讓二柱去落花巷報信。”
“不用了,我去報信,讓侍從跟著去醫館就行了,侍從武藝卓絕,有他在沒人敢造次,我再將府上的大夫請來,他最知道該如何做。”說著他看了林飄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亂來一般。
林飄一路跟上去看他們合力把溫老爺搬上了馬車,看著這一幕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溫爺好胖……顯得場麵格外的悲壯慘烈,配合著那一聲聲淒切的‘溫爺溫爺!’的呼喊,前赴後繼,聲聲呼喊,在這個寧靜的夜裏特別有泰山將崩,高樓將塌氣氛。
一種,撐起家族的當家人深夜被毒殺,一切都在這一夜被改變了的悲壯感。
林飄撲上去:“溫爺!溫家不能沒有你!你還有兩個侄子!溫哥哥和溫朔在等著你!你一定要撐住啊!”一邊叫喊一邊順利的擠上了馬車,他可得守在溫爺身邊,在溫爺沒辦法做出反應的時間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一時馬車上看過來的眼神格外冷漠,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他乾嘛上來幾個字。
林飄才不管,掏出帕子開始假哭,反正天這麽黑,沒人能看見他的眼淚,隻能看見一張雪白的帕子在不斷的擦臉。
他們一看林飄叫得比他們還誇張,當即握著溫黎遲的手,狂掐人中和合穀穴急救。
“溫爺,您撐住,您撐住!”
溫黎遲躺在馬車裏,內心已經開始後悔了。
果然以自己為餌就得受得起折騰。
掐得真他.媽痛……
林飄垂眼一看,似乎是溫爺的腳橫在麵前,腳尖正在一陣陣抖動,林飄當即捏著帕子左右揮開那兩個急救的人:“做什麽?你們做什麽?你們是想趁機謀害溫爺嗎?有損溫爺貴體,你們擔待得起嗎?趕緊去醫館讓大夫看!你們不許再碰溫爺!”
溫黎遲一聽他把人趕開了,心想林飄這人真不錯,解他燃眉之急。
孫家派來的自然是老手,反應極快:“溫爺是在你家裏中毒的,你跟在身邊是不是怕被拆穿?是不是還想下毒?”
“溫爺醒了自然一切都有定奪,現在輪不到你們來說我!”
林飄守在溫黎遲身旁,看著坐在四周的幾個孫家人,心想怎麽會這麽巧,恰好今天孫家來接溫黎遲,平時來接溫黎遲的時候有派這麽多人過來嗎?像是提前知道要乾體力活一樣?
和這一馬車的壯漢呆在一起林飄也有點心裏打鼓,稍微縮了縮腿,往溫黎遲身邊緊靠了一些。
馬車很快到了魏大夫的家門口,停下馬車撩開簾子,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馬車外,林飄對他有點印象,他雖然一直跟在溫黎遲身邊,但平時很少露麵,據說是一個武藝很高的侍從。
孫家的人把孫老爺抬了進去,林飄錯開了一點步伐,側頭看向那個侍衛,湊近道:“你先進去盯住那個大夫,溫爺沒中毒。”
侍從的目光微動,看了他片刻後點了點頭,他也是跟在溫爺身邊好幾年的人,洛都中什麽樣的風雲沒有見過。
他向內走去,身影一下鑽進庭院裏消失在了林飄眼前,林飄沒看懂他是怎麽操作的,快步跟上去。
“輕功嗎?”林飄左右前後看了看,確定他真的消失不見了,忙朝著溫爺被抬走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他腳步匆匆,心裏基本已經確定這件事孫家參與在裏麵了,雖然不確定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但他們將事安排得如此順理成章,搶在第一時間要救溫爺一命,最後最大的得益者隻會是孫家。
孫府中,孫老爺已經備好了馬車帶上了自家的最珍貴的千年老參,聽見賬房先生傳來消息:“老爺,事成了,您快過去。”
“當真成了?溫二爺人沒事吧?”孫老爺心裏咚咚咚跳得厲害,他這次可是下了血本,要是溫二爺真的出了什麽事,要他們怎麽擔待得起,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法子使得精巧不費力,應當不會出事。
賬房跟著他一路走一路叮囑:“老爺去了那邊,一定要記住一點,若是林飄或者林飄那邊的人守在溫二爺身旁,乘著溫二爺還沒醒全部趕出去,不要讓溫二爺病中醒來見到他,這事要的是時機,隻要這幾點成了,這事也就成了大半了。”
孫老爺沉著下來,目光看向前方點了點頭:“我知道。”
孫府此時無人入睡,大夫人的院子燈火通明,她跪在菩薩像麵前,一枚念珠一枚念珠的碾過,她雖然不管孫老爺的事情,但家中發生的事情大多她都是有人報給她聽的,孫老爺平時也從不防著她,這次榆子醬的事情她也聽說了,這事是從小著手,若是做成了,能換來的東西絕對超乎想象,但弊端是把溫二爺也算計了進去,以小換大,一旦事發孫家要付出的代價也絕對超乎想象。
她撚著佛珠,一聲一聲的阿彌陀佛,心卻還是跳得很慌,直到又一聲阿彌陀佛,她手中突然一空,整串佛珠四散,不知是哪裏突然散開了,珠子劈裏啪啦砸了一地,滴溜溜的四散滾開,隻留一根棉線還掛在虎口。
大夫人一慌,忙站起身:“老爺呢?快去叫老爺回來,不能去!”
丫鬟見她如此失態,忙跑出去問,沒一會快步跑了回來:“夫人,老爺已經出門好一會了。”
“……”大夫人頹然坐在椅子上,她心很慌,總覺得今晚不會有好事情,好似命要看到儘頭了一般。
“快,去叫賬房先生來,我有事吩咐,還有那幾個護院,一同叫來。”
“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麽,天黑了,叫外男來院子裏恐怕……”
“讓你去就去,哪那麽多話。”
老爺和溫家的事不管成還是不成,那幾個派出去做事的人是萬萬不能留下的,他們不在了,孫家才能安康。
另一邊。
魏大夫已經在為溫爺診治,孫老爺也匆匆忙忙的趕到,手裏捧著一個長錦盒,痛呼著:“快!一定要救溫二爺,我把家裏鎮宅的千年老參拿來了,魏大夫看如何配藥?”
林飄看他突然出現的姿態擺得很完美,屬於是教科書式的賣人情了,冷眼盯著他:“你倒是會獻殷勤,千年老參,你都不知道溫爺中的什麽毒,你拿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用。”
孫老爺臉色一肅指著他:“林飄你滾出去!如果不是你溫二爺怎麽會中毒。”
“什麽中毒,關我什麽事?我怎麽知道突然是怎麽了,你想把鍋扣我頭上?我還說是你下毒呢。”
“若不是你給他吃……整天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溫二爺怎麽會突然這樣!快,把他給他趕出去!”
“你怎麽知道是吃的?”林飄故意激他,果然露出了馬腳。
“你成天拿吃的勾溫二爺,下毒除了吃了還能有什麽!”
孫府的人衝了進來要將他帶出去,林飄直接往溫爺的侍從身後躲,他站在溫爺的床邊,一旁的魏大夫戰戰兢兢的正在給溫爺號脈寫藥方。
屋子裏亂成一鍋粥,沒一會溫解青帶著大夫和護院趕了過來,明火執仗般,上來讓護院將整個院子圍成了鐵桶。
“不許任何人進來,也不要放了一隻蒼蠅進去,派去林飄家的人呢?將他們的飯菜都留住,將人扣住先分開問一遍,看他們是不是說的東西互相對不上。”
林飄在屋子裏都能聽見溫解青殺伐果斷的聲音,他踏進屋子,目光橫掃屋內一圈,目光看了一眼孫老爺,最後目光落在林飄身上。
“林飄,你說,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溫爺到我家裏吃飯,吃完就突然這樣了,我也不太清楚。”林飄回頭看了一眼溫爺,也不知道他打算演到什麽時候,小聲的喚:“溫爺?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