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對不住的,本來就是你自己的鋪子,你這不成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就是了,孫家再有錢也不能把整個縣府都買下來是吧?我反倒是擔心你……唉。”
“我?我怎麽了?”胡叔一下緊張起來。
“原先咱們說好了,門臉和院子都給我,但是給屋子不給樹,我這個人最好說話,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答應了肯定不反悔,就不知道這孫家這麽霸道,這事答不答應,要是答應了這小鋪子肯定也不會是給孫家人自己用的,說不定就給了過,也不知道那樹怎麽辦。”
胡叔一下被他說中了要害,神情緊張了起來,他對這個鋪子沒什麽太大的感情,雖然是家傳下來的,但門臉太小,生意又不好做,他想起那個鋪子腦海裏的記憶不是在辛辛苦苦的做糕點,就是整日枯守著鋪子賣不出去點心,光回想一下都覺得煩,但院子裏的那顆大棗子樹不一樣,那棵樹是他爹娘在的時候就種下的,夏日乘涼,秋日結果,扯兩塊舊布站在棗子樹下,能打下來幾滿筐的棗子,從秋吃到冬,然後再曬成棗乾,做成蜜餞,又再吃上半年,平日做點心放的大棗,蜜棗,也都是自家做的,用的全是這顆棗樹上的棗子,從小到大,他心裏最甜蜜的時光和感受都是這顆棗樹給他,他心裏最舍不得的就是這顆棗樹。
他和林飄商量了好幾天,商量的就是賣鋪子不賣樹,林飄他們在裏麵,結果了想吃可以隨便吃,但是樹還是他們胡家的,每年秋冬他們都要回院子裏收棗子的。
胡叔想到孫家那些人的氣焰,雖然說得好好的,但要是過上幾年,人家住在了鋪子裏,還讓不讓他們進院子都兩說。
“要是可以,我肯定是想買給你的,你是個實誠人,可是……我又怎麽好回絕……”
“胡叔你給我細說一下,是孫家哪個?談的什麽,我看能不能給你想想法子。”
胡叔當即細細說來:“這次來的人,也就是孫家那些家奴,或者在外麵給他們家辦事的,不過唯獨有點不一樣的,就是還來個姑娘,他們都叫那個姑娘做李兒姑娘,十分尊重的模樣,像是孫家能管事的,但看著又十分的年輕,估計十幾歲不到二十出頭呢。”
林飄心裏估計了一下,應該是大丫鬟一類的,隨即又問了一下孫家的組成結構,他知道孫家有個孫明聰,有個能乾的庶出哥兒叫孫秀,孫明聰似乎還有個親姐姐。
“會不會是那孫家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啊?”
胡叔琢磨了一會:“應該是,你一說我也覺得很像,孫家那個孫秀因為是個哥兒,身邊貼身服侍的也是哥兒,這次來的是個姑娘,想必就是孫大小姐身邊的丫頭。”
“難辦難辦,人家是大小姐,哪裏管凡人的事情,也不緊著這幾個錢,隨口就答應了,以後也懶得管這些事,人家眼裏哪裏看得進去什麽棗樹桃樹這麽一點東西,估計轉頭就半點不記得了。”
胡叔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是……”
“不過我再想想法子,鋪子本來就不當緊,當緊是這棗樹,可是胡叔你的大寶貝。”
胡叔點了點頭,林飄又瞎扯了一會,回到家裏之後待到下午二狗放學回家了,將他揪了過來當苦力。
“快,給我寫封信。”
二狗一臉迷茫:“寫給誰?沈鴻嗎?”
“寫給孫家大小姐。”
二狗一下來了精神:“謔,這是戰書啊,待我磨墨!”二狗把墨磨得嘎嘎響,磨得濃濃的了,挑了一支最好的羊毫筆,展開紙張提筆收腹吸氣。
“小嫂子,你說!”
“孫大小姐親啟,聽聞你也有意春秀街的鋪子我十分詫異,如此小小鋪麵也入了孫大小姐的眼,不過小姐喜歡,自當割愛……”
二狗一氣嗬成,寫出來的字比平時臨摹字帖還認真,寫完收筆吹了吹紙張,乾了之後便裝進信封,請人跑腿送到了孫家去。
孫鳳在臨睡前收到了這封信,拆開一看差點氣得蹊蹺冒煙。
“豈有此理,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
一旁的李兒從未見過自家大小姐如此惱怒的模樣,急忙湊上來:“小姐,他寫了什麽,若敢汙言穢語,我便叫人去教訓他去!”
李兒湊過來一看:“小姐,他這寫得還算客氣呀,他都說鋪子他不要了。”
孫鳳把紙張往桌上狠狠一拍:“他那是不要嗎?他是在擠兌我你都沒看出來。”
全篇看起來客客氣氣的,但沒有一個字不是在擠兌她的,我開了一個小燒烤攤,你弟弟為了擠兌我直接開了一個攬月樓,結果現在我想開個小鋪麵,你卻來搶我的小門臉鋪麵。
通篇下來就一個核心,你這個當姐姐的怎麽還不如當弟弟的,你是不是不行啊?
李兒一聽:“小姐,他恐怕是故意這樣說的,你可別上當。”
孫鳳當即氣笑了:“他當然是故意的,不就是開個小鋪子嗎,想和我較勁,行啊,我讓他開,李兒,去那個鋪子對麵或斜對麵,不拘遠近,但要互相看的著的對方,盤個好鋪麵下來,咱們也開個繡坊。”
“啊……小姐,這……”
“啊什麽啊,明天就給我辦好,這個林飄粗鄙張揚,總一副自己遇不著事受不著難的得意模樣,撞到了我麵前來,我要讓他知道孫字怎麽寫,既然明聰說了不要他呆在縣府,他要做繡坊的生意,我就讓他做,我要讓他知道守著鋪子賺不著錢,在縣府裏混不下去隻能灰溜溜回老家是什麽滋味!”
“小姐……我們真的開繡坊嗎?”
“開,為什麽不開,請最好的繡娘來,用最好的料子,繡最漂亮的帕子,他一個鄉下來的,能做出什麽像樣的樣式,到時候兩家店對上,羞也不羞死他!既然他要比,那我們就和他比,比個誰高誰低出來,免得到時候他不甘心,說我們勝之不武,我要他輸得心服口服。”
孫鳳一通宣誓,腦袋裏的流程已經走到林飄掙不到錢血本無歸無顏麵對沈鴻,因為虧錢備受身邊人責備最後隻能回到鄉下避難了。
她冷笑一聲,手指抓緊了錦繡帕子,上麵絲絲縷縷的秋菊都被扯得變形。
“去做,明聰收拾不了他,我來,咱們孫家可不是沒人了。”
第二天林飄一起床,胡叔就找上了門,眼巴巴的望著他,充滿期盼的等他洗漱完之後道:“你說得果然沒錯,那些有錢人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哪管我們的死活,這一大早來說又不要鋪子了,說嫌小,我問他怎麽辦,人家理也不理我,就愛答不理甩了一句話,說讓我該賣給誰賣給誰去。飄兒,你看這鋪子你應該還是喜歡的吧?”
林飄打著哈欠點了點頭:“既然胡叔還有這意思,那咱們就按原先談的那樣,把鋪子轉我手上來就行。”
“哎!好!咱們馬上按手印!”
胡叔趕緊回家準備,然後急匆匆的把東西帶了過來,兩人交接之後互相都在心裏很滿意。
這樁生意很好,彼此都覺得很賺。
等胡叔走了二嬸子和秋叔才過來圍觀,忍不住問道:“飄兒,這樣真的成嗎?你現在手裏還什麽都沒有,先入手一個鋪子不怕砸手裏嗎?”
“沒事,這鋪麵小而精致,咱們本來就想做點生意,有個鋪子在手裏虧不到哪裏去,我那生意要是做不成,拿來做個小鋪麵賣吃食也行,總歸是用地方用的。”
秋叔聽了也直點頭:“這倒也是,咱們要在這縣府裏做事,有個鋪麵不管做什麽都方便,一事不成還有別的事可以做,總是有個鋪麵才有得琢磨,不過飄兒這麽厲害,肯定做什麽都做得成。”
交接之後因為還有棗樹這一層交情,也不是一次性買賣,胡叔畢竟是本地人,林飄讓他幫忙找找兩個繡娘,胡叔便給他介紹了兩個婦人,兩人都是剛三十歲出頭,在家裏做些活計糊口的。
“你可別覺得她倆看著普通就信不過,她倆手藝那可是沒的說,她們繡的東西各大鋪子都是願意收的,隻是人家那些繡娘有關係,不像她們還得顧家,在外麵和那些小二夥計呆一起久了夫家也有話要講,她們願意來你這裏,還是因為是你自己做店主,店裏平時來往估計也沒什麽男人,她們這才願意來的。”
林飄點點頭,知道自己是恰好鑽到空子了,看她倆手裏捏著帕子,一副我們來做活都聽東家的溫柔模樣,當即讓她倆去後院先把自己的小工位布置起來,先添置了一些不費錢的小物件,針線和繡花繃子之類的,又安排了一個小區域,讓她們可以自己帶東西過來,小區域可以給她們放自己的小物件。
兩個繡娘第一次見著這樣新鮮事,還能各有地盤,各安排自己的地方,也不用講究什麽,隻要乾淨不弄臟東西,一切都可以像在家裏一樣安排自己,當真是心裏歡喜,看林飄也親切起來,覺得他比那些男東家男掌櫃好說話多了,像自家姐妹兄弟一樣的貼心。
她們這邊歡歡喜喜的,斜對麵也熱熱鬨鬨的開了門,掛上了新的牌匾。
林飄打眼一看,謔,鳳凰閣,孫家的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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