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是這樣說的,但夫人想洗冷水澡有什麽法子。”
小月點了點頭,讓秋雨去告訴小嫂子一聲,她回到屋子裏同玉娘道:“小嫂子有事,過一會就過來了,咱們先等等。”
玉娘點頭,目光想要四處看,又怕失禮,便守禮端正的坐著。
林飄這邊收拾好,趕過去的時候,便見到小月和一個容貌有些熟悉的姑娘坐在房間裏。
玉娘長開了一些,人也高了不少,看著瘦瘦的,十分的清秀,坐得十分端正,倒是沒有過去那麽古靈精怪了,不過一說話,那股靈動勁還是在身上的。
“飄哥哥。”她站起身,看見林飄便有些激動。
“快坐下坐下,一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路上隻是熱了一些,但風景還是很好,在有蔭涼的地方也能歇一歇,一路上也見識了不少過去從沒見識過的風景。”
林飄點頭:“這便是出門的好處,見一些沒見過的風景,心情都能開闊不少。”
他們坐著聊了一會,玉娘的神色越發的開朗,她是個有些單薄的長相,過去不覺得,如今張開了便有些顯了出來,她頭臉都有些小,顯得十分的秀氣,鼻子嘴巴雖然不大不小,但在她臉上也顯出一種秀致,總有幾分孩子氣在臉上,說得開心了便更明顯。
林飄心想她真是沒長變,是變了一點輪廓,別的和小時候簡直都是一模一樣。
玉娘難得見到林飄,心裏十分高興,說了許多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玩的事情,又說起泡椒兔丁,說她很久沒吃過了,有一次做夢就夢見小時候,林飄提著瓦罐來找他玩,他們炒泡椒兔丁吃,還去看二柱劃龍船。
玉娘說起夢裏的一切,顯然神情十分懷念,她的記憶有些停留在那個時間裏,因為那是她曾經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林飄也想起過去在縣府的日子,心裏湧上一層微妙的感覺,並不是難過,而是縣府裏的感覺包裹住了他。
長了青苔的破舊青石板,窄窄的巷子,低矮的屋簷,黑色的瓦片層層疊疊,樹木茂盛的生長。
每天早上在二嬸子切肉剁羊排的聲音中醒來,早飯一揭開鍋就是一股水汽四散開,在帶著薄霧的涼爽清晨,所有人聚集在一張桌子前,坐得滿滿當當的,有滋有味的吃著早飯。
林飄一時思緒飄遠,又想到了沈鴻,那時候沈鴻在讀書,五天才能回來一次,剛開始他總是快到中午才回來,剛好能趕上一個中午飯,隻偶爾在早上回來,吃了晚飯又要離開,一天爬兩道山路,從來不喊苦喊累。
後來他回來得越來越早,也不知道到底是幾點鍾起的床,經常能趕上他們的早飯,他每次回來都要帶點吃食回來,林飄還記得他第一次帶東西回來,帶的是老師送給他的柿餅,那個季節沒有柿子,他們在村子裏也沒吃過,對著幾個小柿餅吃得十分的珍惜。
後來沈鴻總是給他們帶零食和肉脯這種東西回來,但家裏開始做肉乾售賣的時候,他便不怎麽待肉脯了,喜歡帶點心這種東西回來。
記憶就像一串長長的線,林飄扯到線頭,稍微一拽就扯出來一大串,甚至還想起少年時沈鴻還有些單薄的少年模樣,林飄有時候會在院子裏等他,會回來了便會垂眼恭敬的叫他一聲:“嫂嫂。”
如今想起來,那模樣真是可愛。
林飄又想到住到山上的那次,他偷看春.宮圖被沈鴻抓住了,之後沈鴻便對他態度有些不好,他那時候心中不高興,以為沈鴻是覺得他不守規矩,如今想來,他那模樣,倒是有幾分裝模作樣的別扭在裏麵。
是那時候就喜歡他了嗎?
林飄笑了笑,回神著看向玉娘:“如今既然來了上京,就先在這裏住下,你不要去住廂房,就住在這邊的院子裏,院子裏還有別的房間,收拾一間出來就行,和小月娟兒住在一起,平日你們也能一起說話。”
林飄不讓她住客房的一個很大原因就是沈鴻這邊來往的人比較雜,沈鴻交際的朋友,門客,混到他這個地步,要應付的人很多,玉娘住過去要是碰見了也並不方便。
玉娘點頭:“都聽飄哥哥安排。”
林飄讓秋雨下去給他安排,又讓夏荷去打點外麵,將玉娘隨行的人還有行禮這些安排好。
如此玉娘就暫時在這裏住下了。
又通知同喜樓整治一桌飯菜送來,其中泡椒兔丁自然是主菜之一,玉娘聽見同喜樓幾個字的時候很驚訝:“飄哥哥在上京也開了一間同喜樓?”
“是啊,主要是家裏人都愛吃這一口,自己整日也要吃,不如開一家店,順帶能賺點錢貼補家用。”
玉娘點點頭,覺得十分的好,雖然上京陌生,可這些裏的人都熟悉,還有同喜樓這三個字,一下就給了他曾經還在縣府的那般感覺。
到了下午二柱來見著了玉娘,兩人同桌吃飯,都不好意思說太多的話,玉娘隻和林飄娟兒小月二嬸子他們說話,二柱則是和山子說話,但臉上的笑意已經掩蓋不住了。
沈鴻正好也在場,玉娘麵對沈鴻有些謹慎,將家裏爹娘的問候帶了過來之後,便不再和沈鴻交談,因為家裏爹娘囑咐過,說如今沈鴻是一朝龍在天,已經成了不凡的人物,她要謹慎些別出錯。
吃過了飯,小月給他倆找了個機會,讓二柱帶著玉娘去庭院裏散散步,去池塘邊看看荷花,借口自己忙,叫他操勞一下。
二柱自然是滿口應下,平時那個沉穩凶悍的樣子本來回了家就散得沒影了,如今見了玉娘更加是一臉憨笑,手足無措。
“往這邊走,往這邊走,荷花池在這邊,荷花開得可好了。”
玉娘點點頭,低頭淺笑,又抬起頭看了看二柱,笑得十分可愛。
待他倆走出去了,林飄才看向二嬸子:“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二嬸子狠狠點頭,但求解的看向林飄,想要知道林飄的見解。
“嬸子你看,能叫二柱開心成這樣的世上有幾個?上京女子哥兒挑剔,要那成熟穩重的,二柱一高興起來憨憨的,在別人眼中便差了一些,可他如此憨的模樣,玉娘卻是越看越喜歡的模樣,笑得也高興,可見是王八看綠豆,兩人看對方都是越看越好,半點不挑剔,如何不好。”
二嬸子連連拍桌:“就是,就是這樣,唉我就是說不出來這個感覺,過日子就是要這樣,要看得對眼,看得順眼,那做什麽都高興,做什麽都順,那看不順眼的過日子,別說對方憨了,就是在她麵前笑一下,她都要嫌笑得莫名其妙,叫人心煩。”
二嬸子雖然人在上京,但依然堅持實用主義,一切實踐在生活中才是真的,花裏胡哨的貴女再好也隻是別人看著他們家風光,但關起門來過日子,好不好卻是自家人受著。
林飄聊了一會,二嬸子和小月他們還在猜測玉娘和二柱之間會聊是,林飄便和沈鴻先離開了席麵,兩人出去散散步。
林飄今日因為見了玉娘,思緒眾多,便忍不住和沈鴻聊起之前的事情,走到楊柳樹下,林飄抬手拂了一下柳枝:“今日見了玉娘,想起許多在縣府裏的事情,想起你那時候在鹿洞書院讀書的時候,那時候你才在我這裏呢。”
林飄伸手在胸膛上方比劃了一下,那時候沈鴻已經長高了不少了,大概是小時候營養不好壓了個子,後麵長起來便一年比一年快。
“然後很快就到這裏了。”林飄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後麵就長得隻比我矮半個頭,如今你已經比我高不少了。”
林飄越想越覺得感慨:“日子過得好快啊,那時候每天看著你,總感覺好像你一輩子都長不大一樣,如今……”
“如今?”
“如今卻是個男人了。”林飄沉默了片刻,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微妙。
他倆如今都步入了成人的範圍,林飄並不覺得現在不如曾經美好,但心裏的微妙情緒來自於,他和自己養大的孩子……
沈鴻溫柔卻霸道,他養大的孩子,像盯獵物一樣織出網,將他一點點困在這裏。
而他如今在這個網中,也一點點淪陷,變得心甘情願,變得甘之如飴。
但那些微妙的情緒依然在他的心裏,這種溫情的回憶,對過去那個少年沈鴻的懷念,也勾起了如今麵對沈鴻的一絲羞.恥感。
散步到了院子裏,兩人去了書房,沈鴻見今日林飄的情緒有些微妙,便也沒有多言語什麽,隻溫聲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沈鴻坐下,林飄便走上去,並沒有在他身旁坐下,而是在他身前站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就像小時候一樣。
過去他在是沈鴻麵前,端著長輩的架子,總是一副溫柔事事為他打算的模樣,如今兩人在一起,兩人的關係仿佛逆轉了過來一般,若不是想起過往,林飄都要忘記過去的事情了。
“沈鴻,我想起往事。”
“嗯。”沈鴻望著他,應了一聲作為回應,等著他的下文。
“過去我待你比現在溫柔多了,你是那個時候喜歡上我的嗎。”
沈鴻道:“我喜歡你,便是喜歡你這個人,你的一言一行我都喜歡,溫柔也好,不溫柔也好,對我來說,都十分動人。”
“那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時間太久了,說不清楚。”
“那就說你說得清楚的時候,春.宮圖那次為什麽要生我的氣?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飄兒,那時候我厭煩男女之事。”
“嗯?”
“我隻要想到你如果改嫁,你會和別人做那樣的事,我一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即,我便心中煩悶。”
林飄一怔,心想,果然是沈鴻心,海底針,居然因為一本春宮圖九曲十八彎的怕他和別人有這樣親密舉動。
沈鴻沒說另一點,那時候他已經生了穀欠望,他有了穀欠望,便更能體會到人都是有穀欠的,林飄多年守寡,他不想揣測林飄的定力如何,但他怕林飄想,林飄若是想了,他知道自己給不了,便也注定留不住。
林飄年輕貌美,鮮活生動,在那個時候,攪得他思緒已經十分洶湧了。
所以他始終覺得上天是偏愛自己的,林飄這麽多年都沒和任何男子有過牽扯心動,便如同隻是他的一般,待到他長大,認清了自己的心,終於一步步的將他攏進了自己的手心,緊緊的握住了。
“所以是春.宮圖那次,你很明確的喜歡上我了?”林飄輕聲的問,摸著沈鴻的臉十分的憐愛,尤其是看著他俊朗的眉眼,隨著他長大,他的俊美在緩慢的褪去,五官中因為線條柔和而帶來的淡淡陰柔也逐漸消失,他俊朗得鋒芒畢露,氣質和他的性格一樣,越發的穩健深沉了。
但在林飄麵前,他還是當初那個少年一般,雖然環著林飄腰肢的手霸道緊扣,但仰著頭卻是認真的一問一答,眉眼溫柔的注視著林飄。
“是那次,我嗅到你身上香膏的味道,夜裏便夢見你了。”
林飄有些驚訝,默然片刻不好意思的問:“春.夢……?”
“是,夢裏你……”
林飄急忙打斷他:“額,不要告訴我,你留著慢慢回味吧。”
這種聽對方和說和自己的春.夢內容,也太尷尬了吧。
林飄放在沈鴻臉頰上的手往下滑,撫過他的頸側,然後隔著衣料落在他肩膀上,感受到他的肩寬。
當初那個清瘦漂亮的少年,如今已經是個溫柔穩重的男人了。
“你方才說,想要別人和我如何,便心裏不高興,可我隻和你有過,你心裏可舒坦?”林飄笑著問他。
“自然是歡喜的,得到你的心時便已經足夠了,飄兒後來願意為我做出那麽許多事,我都是一一記在心中的。”
林飄聽他說話,覺得他在外麵叱吒風雲,回到家裏在感情中是不是有點太卑微了:“不要這樣說,既然我們在一起了,那麽不都是應該的嗎?難道你還要一筆筆記下我的恩情不成?”
“若是記恩,我還不起。”沈鴻看著他輕聲道。
林飄被他這句話擊中,突然想。
十幾歲便喜歡他了,是如何熬到現在的。
是喜歡他太久,隱忍了太久,才如此的嗎?
林飄靠近了一些,看著他的眼睛,腿擠進椅子裏,沈鴻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沈鴻稍微後仰,摟著林飄倒進椅子裏,心跳起伏得激烈。
林飄是愛他的。
憶起和他的往昔,便不再計較前段時間的事,願意同他親近了。
沈鴻淺淺笑了笑,眼神愉快將林飄抱得更緊。
他又找到了一點林飄愛他的證據。
林飄的想法很簡單,他想給沈鴻一點甜頭,一點年輕人該有的歡.愉。
“去房裏如何?”沈鴻溫柔的問。
林飄見他有點得寸進尺的意思,但還是沒拒絕,點了點頭:“隻能像以前那樣。”才說完隨即便被沈鴻抱起,去了隔壁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