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門(2 / 2)

若要另外賃屋,又會生出若乾別的枝節來,萬一走漏了風聲,反而不美。我聽說不少暗門子都有替別人出屋養外室的這麽個營生在,既如此,且叫我問上一問。

這鴇母見許宣臉上頗有意動之色,又得許宣詢問,趕忙佯裝為難,坐地起價了起來:

“官人哪,你要是早來幾天,我們就給你把這事兒辦成了。可真不是我們推辭,近些天來,這裏的房價眼見著水漲船高,聽說是有位真神通的大師今日來會在金山寺宣揚佛法,搞得這附近的民居,都要一月五兩銀子哩。”

“便是我們家的女孩子們,也是要好幾個人擠在一張床上,把多出來的房子租出去,好補貼補貼嚼用呢,實在沒有多餘的地方能租給官人。”

“淨說錢不錢什麽的,未免也太俗氣。”蔣和豪氣萬千一拍桌子,對老鴇道:

“知道我這兄弟是誰麽?他可是杭州城裏最大藥鋪保和堂的老板,今兒個要不是出來采買藥材,你們怕是見都見不著此等人物一麵呢。”

“你們若是能跟他搭上關係,以後有什麽頭疼腦熱要抓藥的,隻要來他保和堂中,管保給你治得又快又好還省心,這可是銀錢都買不來的人脈!”

老鴇剛剛那番話本來就是要試探許宣的身家,聞言愈發大喜,趕忙叫了一堆唱曲兒的小女孩來,意味深長囑咐道:

“媽媽且去了,你們要好生服侍這兩位官人,記得跟那邊的小娘子也打聲招呼,沒準將來大家都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熟人呢。”

這幫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們個個都是人精,一聽這話,哪兒有不明白其中意思的?

——別看這小啞巴現在頗得那許官人的喜愛,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瞧那些一朝得勢就要休棄發妻,另娶高門貴女的窮酸秀才吧,照這個模板推斷下來,保和堂的老板對這位美貌小寡婦心生厭倦,不再想養著她,估計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

——等這小寡婦被拋棄之後,再把她給來個左手倒騰右手,從自家買賣進自家裏,拿去接客賣酒,豈不劃算?

一領會到老鴇話中這番意思後,滿室花朵一樣的女孩子們便嬉笑著湊上前去,圍繞在了許宣蔣和兩人身邊。①

隻見左一個彈琵琶的,右一個按牙板的,三四個露出纖纖素手,要給二人敬酒,剩下的五六個都圍在默不作聲的白衣少女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道:

“姐姐多大了,可是本地人麽?若是姐姐識字的話,我拿紙筆來給姐姐,咱們說說體己話可好?”

“聽說許官人他家大娘子凶惡得很,既如此,也不必一心求著進那宅子裏,過規規矩矩的拘束日子,還是住在外麵的好。”

“對呀,姐姐且放寬心住下,我們這兒的人都最和氣不過了。隻管那許官人出錢供養著你,叫你吃珍饈美味,穿綺羅綢緞,出入有奴婢相隨,過得自在快活,才不辜負了這麽個好模樣。”

這番言語若真放在個沒什麽見識的內宅婦人身上,保不準真就把人給說得動心了;但很可惜,這位白衣美人的皮裏裹著的,可不是什麽天真單純的小寡婦,而是一位戰功赫赫的……

狗。

在哮天犬的眼裏,任憑這些貌美如花的說客們費再多口舌,到頭來,也不如一位紅衣歌女別在鬢邊的一朵豔紅的紗花來得好看。

那紅衣歌女見哮天犬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頭上的那朵最新式樣的紗花,沉吟片刻,似乎在心底打了什麽算盤似的,隨即理理頭發,對哮天犬得意笑道:

“好看麽?這是杭州近日來最新的式樣,要五錢銀子一枝呢。”

在周圍人聽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別指望了,這麽貴的東西,再看我也不會送給你的。

可下一秒,這位紅衣歌女又道:“不過你要是想要的話,送給你也沒什麽。哎,你是從城裏來的,那給我講講城裏有什麽新鮮事如何?”

此言一出,周圍的女孩子便又齊齊笑了起來,揶揄道:“姐姐好生會為難人,她不能說話也不識字,要怎麽給你講故事?”

“姐姐這麽想聽故事,不如讓我來講一個罷。聽說杭州縣令馬上就要對林氏學堂下手了,說要把裏麵傳授的課程改一改,女子很不該去學什麽四書五經,隻保留裏麵的繡花織布之類的課程才好。”

紅衣女子聞言,原本媚意橫生的、比六月西湖更加粼粼又多情的眼,一瞬間黯淡了下來,強笑道:

“這個故事不好聽,換不到我的紗花兒的。去,再撿個好聽的來。”

室內女子們以為這是自家大姐姐要活躍氣氛想出來的新招式,便紛紛嬉笑了起來,隻有哮天犬一人……啊不,一狗,在為自己又沒能得到心愛的大紅花而垂頭喪氣,展現出了和室內嬉笑歡悅的氛圍截然不同的淒風苦雨。

然而正在此時,陡然間隻聞一道清越的聲音隱隱傳來,壓過滿室嬉笑與絲竹的靡靡之音,揚聲念誦道:

“知道易,信道難;信道易,行道難。要行道,須證道;要證道,先頌名——六合靈妙真君在上,有那人口不利,家宅凶險,遭遇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②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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