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門(1 / 2)

天色已晚,各處暗門子裏的紅燈籠就掛起來了。濃鬱的脂粉香氣浮動在夜風中,戲謔調笑的輕語從緊閉的門扉後源源傳出,哪怕是冬日的寒冷,也不能減弱這份沾染著靡靡氣息的風月情調半分。

隻可惜今晚,注定有一家暗門子做不成生意。

蔣和原本為了在許宣麵前,展示自己是個花叢裏的能手,千人斬的老將,特意叫暗門子裏的熟人給自己安排了一桌清水席麵。

那處暗門子裏的小姑娘們聽到這個消息後可樂壞了,畢竟這種家有悍妻、有賊心沒賊膽的“正經人”,是最容易心軟最容易騙錢的冤大頭:

隻要隨便擠出幾滴眼淚,向他們半真半假地訴個苦,男人骨子裏“救風塵”的劣根性就會被激發出來,憑他什麽金銀財寶、綾羅綢緞,還不都輕輕鬆鬆就能到手?

結果當這處暗門子裏的生意人們,都打扮齊整,準備開門接客了,麵色尷尬的蔣和才帶著魂不守舍的許宣,還有一位極美貌嫋娜的白衣少女姍姍來遲。

暗門子裏的姑娘們一見了這白衣少女,便個個瞠目結舌,垂頭喪氣,自愧不如。還有不少人在心裏暗罵出聲,心想,今晚怕是做不成生意了,隻能賺個酒水席麵錢:

畢竟有這般人間絕色在身邊,誰還會看她們這些庸脂俗粉一眼呢?

然而在同一件事上,不同的人分析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

打扮齊整的姑娘們一見這披麻戴孝的白衣美人,便知道自己今晚沒什麽賺錢機會了,立時怏怏散去;可這暗門子裏的龜公老鴇見了這位姑娘,那簡直就像是狗見了肉骨頭、蒼蠅見了蜜似的,半點都挪不開眼,隻在心裏偷偷打起了如意算盤:

好一個美貌娘子,好一個風流身段!隻可惜能被男人帶來這種不正經地方的,想來也不是個多有身份的人……如果能打聽清楚這姑娘的來路,再把她從這兩位官人們的手中買來,豈不是給自家又添了個國色天香的頭牌麽?

於是形容猥瑣、身材矮小的龜公和老得像個風乾橘子的鴇母對視一眼,立時心有靈犀達成一致。前者趕緊迎上前去,招呼許宣和他身邊那位白衣美人去雅間入座;這邊的鴇母就把蔣和拉到一邊,佯裝不悅道:

“蔣官人,這是怎麽說的?之前明明約好了,要到我家吃酒耍子,怎地還自帶了外麵的食兒來了呢?”

蔣和也知道這種“在外麵嫖/娼的時候還要自帶人選”這種事也太打人臉了,壞了娼門裏的規矩;可問題是許宣一見到這位披麻戴孝、孤苦無依的美貌啞女後,就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的,滿眼裏隻能看得見那白衣少女一人,竟半點都離不得她,隻得無奈解釋道:

“我這位兄弟,是個極熱心的仗義人。這不,他在藥店外麵遇見個插了草標,說要賣身葬夫的啞巴小寡婦,當場就掏了十兩白銀出來,把她買到手了。”

“隻可惜他家中那位正頭娘子太凶,不是個好糊弄的人物。當年兩人新婚時,她和我兄弟好得那叫一個蜜裏調油,還放話出來說‘有了她一個就不能有第二個’,想來是絕不吃新人敬茶的,我這位許兄沒辦法,這才要在你們這兒找個地方,把她安置下來。”

這老鴇龜公聞言,心中立刻大喜,隻覺那位還未脫下素服的白衣少女再也不是他們眼中“攪亂生意秩序”的披麻戴孝喪門星了,而是未來的一棵金燦燦、光豔豔的搖錢樹:

畢竟他們這些暗門子和拐子其實私下也有聯係,否則的話,從哪兒弄這麽多的美貌少女來呢?便是他們能買到這麽多小女娃,暗門子裏的姑娘們,成日裏為了保持窈窕身段,吃不飽睡不好,動輒還要挨打受罰,這傷亡率也十分可觀。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如果能找到一位年紀正好,美貌無雙,最關鍵的是沒什麽家世糾纏的年輕娘子,來自家這邊掛出牌子去賣,那日進鬥金、賺的盆滿缽溢的盛況豈不近在眼前?

於是龜公和老鴇飛快對視一眼,便在心裏有了個謀劃:

隻要能說服這位官人把這白衣小娘子轉手賣給我們,再給他點不打緊的小小甜頭,那這豈不是樁一本萬利的好生意?畢竟如此天香國色又沒家人、沒根基的孤女實在罕見,過了這村就沒這店,萬不能錯過!

計策已定,龜公和鴇母便分頭行動了起來。

隻見那龜公出門去,叫外麵還在沮喪不已、悶悶不樂的唱曲小姑娘們全都收拾起來,準備去服侍貴客的同時,給啞巴小寡婦當說客;這邊鴇母更是掛起一臉的笑容,進到內室去,想看看裏麵是什麽光景,再對症下藥。

她這邊剛一進去,就看見許宣正滿臉色相地對著白衣少女上看下看,卻始終不敢近前,真像一條餓肚子的狗盯著被主人家高高掛起來的香肉,不由得笑道:

“許官人,你就這麽害怕你家大娘子麽?”

許宣聞言,好一張玉麵頃刻漲得通紅,鬱鬱道:“我這娘子厲害得緊,你是沒見過她的本事。哎,好一塊香餑餑落在我懷裏,我卻連碰都不敢碰!”

蔣和聞言,笑道:“這有何難?她現在賣身給了許兄,就是你的人了。若不敢帶回家去,養在外麵其實也使得,隻是要多花些銀錢。”

“再者,這附近江邊有座寺廟,叫金山寺,據說求簽拜神都十分靈驗。別說各家女眷了,就是像我們這樣的生意人,在出遠門的時候也會來求上個護身符;那些進京趕考的學子路過這裏的時候,也會來上幾炷香求個好兆頭。”

“許兄如果把她安置在這附近,以後出門的時候,隻要借‘出門上香祈福’的名號前來就可以了,又方便又名正言順,豈不是兩全之計?”

許宣一聽這話,立時陷入了沉思:

如果這金山寺真如蔣和所言,是個很靈的地方的話,那麽把小啞巴安置在這裏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那婆娘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個畜類,區區一條蛇,要怎麽跟這裏的大師們爭鬥?妙啊,實在太妙了!

他一念至此,又環視了一下室內幽靜清雅的裝飾,但見明窗淨幾,錦帳文茵,比起自家來也不差什麽,更是十分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