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護衛數十人，更遠處幾百人為韓岡鞍前馬後的服侍，甚至早有人到了峻極峰頂做準備，卻沒人打擾韓岡的步伐。</p>

變成了獨自一人的攀登，常年鍛煉起來的體力，讓韓岡走在陡峭山道上時，如同平地一般的輕鬆。</p>

本來還以為要在半途上夜宿，但韓岡開始獨自登山之後，隻用了一個多時辰，峻極峰頂已經近在眼前，不過一刻鐘的時間。</p>

山道中比較開闊的地方，道路兩側隻有稀疏的幾株樹木，剩下的儘是山石。從這裡望下去，不僅大法王寺的金色琉璃瓦屋頂，就是登封縣城的全貌也儘入眼底。</p>

韓岡有點累了，靠在一塊大石頭上，立刻就有人遞上了溫熱的茶水。</p>

暮色將臨，催促晚課的鐘聲在嵩山七十二峰的峰巒中回響著，間中還摻雜著山腳下傳來的汽笛聲。</p>

西斜的日頭給大法王寺的樓宇殿閣鍍上了一層金輝。仿佛寺中無處不在的飾金，透過屋頂牆壁，一起映照了出來。</p>

金燦燦的嵩山寺院。</p>

從洛陽過來的支線鐵路，直抵嵩山腳下</p>

，專門服務進香的香客。這也是洛陽最早通車的支線鐵路。通車後不到十年，嵩山上的廟宇觀祠，如大法王寺、大會善寺、嵩嶽寺、少林寺，一個個香火鼎盛，比過往多了十倍。</p>

鐵鑄成的道路，帶來的卻是黃金。</p>

但黃金，從古到今，都是禍亂之源。</p>

各家寺廟因為香火旺盛，手上餘錢無數，如何花掉這筆錢，寺廟中給出的答案就是買地，千方百計的兼並。</p>

如今登封七成的田產是在嵩山各大寺院名下，而貧者無立錐之地。</p>

這就是京西的現狀。</p>

其他州縣與登封縣不同的地方，隻是兼並者是另外一波人罷了。</p>

章惇興匆匆回去洛陽，看起來是準備從文彥博身上著手，從而將京西舊黨收為己用。</p>

韓岡不與他爭，倒不是謙讓，京西這座火山中湧動的岩漿，可不是收服幾個豪門世族，就能壓得下去的。</p>

戰爭開始後，必定要上漲的糧價，隻會給京西的局勢雪上加霜。戰爭會帶來紅利，卻分潤不到京西底層的百姓身上。</p>

太多財富沒有用到該用的去處了。</p>

上麵還有當年則天皇帝登嵩山封中嶽的遺跡，跟金碧輝煌的寺院一樣，都是新近整修過的。</p>

韓岡忽然沒有心情再往上去了。</p>

在登封盤桓了兩天，韓岡比章惇遲了幾日返回洛陽。</p>

之前收到消息，章惇在探望過文彥博之後，文及甫公然宣稱要辭去官職參選議員，而京西大族也紛紛表現出要投靠章惇和福建商會的態度。</p>

韓岡想要勸一勸章惇，這些人根本不能相信。</p>

但韓岡在洛陽沒有見到當今宰相。</p>

就在這一天的早間，章惇接到京中有變的消息，便匆忙收拾行裝，趕回開封。</p>

——還不到十歲的候任皇帝重病垂危。</p>

即使是在醫學越來越進步的現在，幼兒的夭折率都沒有低於十分之一。</p>

年幼的候任皇帝，什麼時候掛掉都屬於正常範圍。</p>

可是在正規途徑的報信中，韓岡得到了一份密報——來自於他直轄的私人情報係統——候任皇帝之前在宮中，曾經發表過對如今皇室暗弱的現狀不滿的言論。</p>

這樣一來，章惇出京，到底是為了會麵，還是為了避嫌。</p>

韓岡現在可沒有多少把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