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8章 暗潮(五)(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3247 字 7個月前

軍官們點頭受教,韓鐘的說法也符合他們的認識。而且欣喜的居多,能受三班院管,已經是有告身有印信的官人了。現在他們最高也隻是個都頭,雖然領著幾十號上百號人馬,但終究還是個小校。</p>

“嗐!”胡三不扯頭發了,大聲的歎起氣來,“俺還以為是好事。”</p>

“儘說渾話,這不是好事什麼是好事?”另一個軍官叫道,“之後就能升官啊。”</p>

“這可說不準。”胡三搖頭說,“要是讓俺去南方做指使,俺寧肯在河北做個都頭。”</p>

“你放心。”韓鉉道,“都堂安排你們上學,不是為了事後安排你們去養老的,說不定很快還要上戰場。”</p>

“當真!”胡三一下驚喜起來。</p>

“當然。不過……”韓鐘考慮了一下,做出了決定,“有件事還是跟你們說一下,也好有些準備。”</p>

“何事?”</p>

“你們學習過後,會被授予什麼官職,要看三班院的安排。但高低好壞的授予標準,則還會參考一下你們在武學中的學習成績了。”</p>

“學習成績?”胡三叫起苦來,“怎麼還要算成績?”</p>

韓鐘看見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們就當是考進士吧,考得越好,功勞差一點也能有個好位置。所以,多用心點。說不定,日後就能做太尉了。”</p>

“考得差呢?”一名軍官問。</p>

韓鐘攤攤手,“該升的官不會短了你,但好一點的位置可就沒有了。”</p>

“為什麼。”胡三叫道,“不就是能打仗,才會有功勞的?!讀書算什麼功勞。”</p>

楊弘方皺著眉,</p>

抬腳作勢欲踢,“自古名將,誰不讀書?沒那份才乾,誰敢把幾百將士性命交托在你的手上?”</p>

胡三不服氣,“前兒跟著秦都監和文走馬上京的幾位指揮使,他們也要讀書嗎?</p>

“當然要讀。”韓鐘道,“你們升官後要指揮更多兵馬,不學就要用人命去換,這可不合算。你們說是不是?”</p>

當然一片應是聲。</p>

楊弘方不敢再讓胡三與韓鐘爭了,他先一步道,“說到秦都監和文走馬,他們這一回撈了一個大大的彩頭,回京後肯定要大用。”</p>

韓鐘點頭,這是連猜都不用猜的事。</p>

“聽說文走馬比秦都監還要厲害點,天門寨上的炮,他指到哪裡就打到哪裡。也不知他能授得什麼職位。”</p>

“應該是武學的炮兵科教授。”韓鐘說道,在場的軍官,都是去武學參加短訓班,即使韓鐘不說,他們到了京師也就知道了。</p>

秦琬已經是都監,短時間內上升的空間不大了,而文嘉,他區區一個走馬承受,往上麵去,多得是台階讓他爬。</p>

文嘉將回武學中做一段時間的教授,專門教授炮術指揮的課程。雖然這些年火炮屢屢上陣,但一次性指揮百門以上的火炮集群的戰鬥經驗,以炮兵力守天門寨的文嘉最為豐富。</p>

這一份經驗,極為珍貴,就跟萬人以上的大會戰的指揮經驗一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積攢起來的。萬人會戰的指揮,國中還有一些人有過,但炮兵集群的指揮,就近乎是獨一份了。</p>

日後宋遼決戰,文嘉肯定會被調去主帥身邊,成為指揮炮兵集群的大將。</p>

這是韓鐘在王厚軍帳中聽到的議論,當然,最後麵的這一條就不能對外說了。</p>

“那秦都監呢?”</p>

“這就不知道了。”韓鐘搖搖頭。</p>

這一回秦琬給都堂掙足了顏麵,能得到天大的好處這是必然的,但具體會有什麼賞賜,這就不知道了。</p>

他現在是邊路都監,鎮守要衝,地位本也不低了,如今立了大功,在四十階諸司使上不知能爬上多少級台階,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直入橫班,據韓鐘所知,如今橫班的行列中,有著不小的空缺。</p>

但秦琬的新差遣會安排到哪裡就不是韓鐘所能知道的了,隻能確定會調出河北——因為在收到開封來的軍令之後,王厚私下裡發了一通邪火,大罵都堂儘知道拆台,有個好點的就調走,之後還要不要反攻了?</p>

秦琬出身在河東,讓韓鐘來猜,他調任河東,甚至直接回到代州雁門都不是不可能。</p>

秦琬父子兩代鎮雁門,也可算是一段佳話。現在河東方麵,也就折家在河外雲中挽回了一點顏麵,主力的士氣依然低落。</p>

河東的失敗,必須要有人負責。之前出戰的將領免不了撤職查辦,但猝然走馬換將,外調來的將領一時半會兒也掌握不了軍心,反而有可能會拖累到河東軍的戰鬥力。但換作是河東軍出身的秦琬來接手,軍中將士不會有逆反之心,士氣也會因為立有殊勳的秦琬而提振起來。</p>

韓鐘與河北邊路的軍官們一路走,一路聊,兩天之後,與軍官們頗為慣熟的他在大名府下了車,這一份交情算是留下了,又過了兩天,軍官們也終於抵達了東京。</p>

列車漸漸慢了下來,軍官們都已經收拾好,準備下車了。</p>

胡三跟楊弘方等在門口,問道,“哥哥這一回去不去天波門拜家廟?老令公家的門第,讓俺也能開開眼界。”</p>

楊弘方搖頭,“外支的外支了,說什麼門第。更彆說就我這都頭,那還會讓我隨便進家廟去。”</p>

胡三哼哼的不服氣,“他們再高,能夠韓相公高?韓官人都給哥哥你寫薦書了。”</p>

“好了。”楊弘方不想多談,外支和主支本就不是一路,隔得遠了就跟外人一樣,他過去沒占過楊家的光,現在也一樣。</p>

但當他下車後,一名官人帶著兩名身穿黑衣的吏員正在站台上等著他。</p>

官人上下掃了一眼,問“是楊弘方?”</p>

楊弘方皺起眉,“什麼事。”</p>

“是,還是不是?”</p>

“是我。”楊弘方神色更加戒備。</p>

“很好。”官員一點頭,身後的吏員就一抖手上麻繩,“跟我們走吧。”</p>

胡三一下攔在楊弘方的麵前,“哥哥他犯了什麼事?”</p>

官員板著臉,仿佛帶著生人勿近的麵具,“禦史台辦案,不相乾的都一邊去。”</p>

“什麼禦史台,黃土台,想帶走俺哥哥,行,先跟你外公的拳頭親近親近。”</p>

胡三說著,醋缽大的拳頭就伸過來了。在場的都是河北戰場上立過功的軍官,也全都麵色不善的望過來。</p>

禦史台官退後一步,尖利的叫了起來,“你們這要造反?!”</p>

“他就是個渾人,彆理他。”楊弘方一拉一扯,就把胡三踹到了一邊去,他臉色微微發白,“什麼時候小小的都頭能惹動到禦史台?”</p>

“本官隻管奉命抓人,你犯了什麼事,本官也不知道。不過你也彆怕,禦史台不會冤枉</p>

好人,若問的沒事,自然放了你。”禦史台官口氣軟了點,怕惹起眾怒,吃虧的還是他自己。</p>

“哥哥。”胡三憤然大叫,又想衝過來。</p>

“滾一邊去!”楊弘方怒吼,用力推了他一下。</p>

但他手指一動,一封短箋落入掌心中,他食中兩指將信箋夾起一甩,準確的甩進了胡三的懷裡。</p>

胡三雖是渾人,這時候卻聰敏起來,默不吭聲的將信藏了起來。</p>

吏員抖開繩索,綁起了楊弘方,眾目睽睽之下,將他給帶走了。</p>

“胡三兄弟。”一個軍官走過來,想要安慰一下楊弘方的好兄弟,隻是他看了胡三的正臉,頓時話就說不下去了。</p>

胡三緊緊按著懷裡的信。</p>

這是之前韓鐘寫給楊弘方的薦書,拿著這封信,即使是宰相,也應該是能見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