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拒絕了，但是從丁兆蘭的反應中，唐梓明已經得到了答案，“看來他的命是保住了。”</p>
丁兆蘭又眨了眨眼睛，比方才更加仔細的打量了唐梓明幾眼，歎息道：“看來再過不久，你也能拿到一枚銅徽章了。”</p>
“不敢當。”唐梓明略帶自得的的說著。</p>
“希望這一回能儘快破案。”丁兆蘭帶著期盼。相對他注重的方向，唐梓明這邊也有相同的優勢，隻是針對的對象有所區彆。如果有唐梓明的幫助，要找出包永年的去向，的確容易許多。</p>
唐梓明點頭，道：“有什麼有用的消息，我會第一個通知小乙你的。”</p>
“多謝。”丁兆蘭拱手行了一禮，“告辭了。”乾脆了當的丟下兩句，丁兆蘭轉身離開，這一回還是真的走遠了。</p>
唐梓明卻回到桌旁坐了下來，打開筆記本，用炭筆匆匆寫了幾行草字，這才叫過店小二，結賬離開。</p>
……</p>
包永年莫名失蹤，在不知情的人群中，他很可能與文煌仕走了同一條秘密道路，離開監管嚴密的京畿之地。</p>
但在知情者中，包永年的失蹤卻分外讓人困惑。他的</p>
前途，他的門第，在國子監中都讓人羨慕，他甚至沒有被牽扯入文煌仕的案子中，如果是主動失蹤，他為何如此做，又是如何做到的，如果是被動的，又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p>
不過終究也隻是一名國子監生，即使他是昔年名臣包拯之孫，可是包拯之後，包家就中落了，即使他有何不測，也比不上文彥博的曾孫文煌仕更加受人矚目。</p>
韓岡注意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下麵將消息呈遞上來，可以說十分的及時，就在失蹤的第二天。但並沒有被歸入急件之中，使得韓岡直到今天才看到。</p>
也許是去見文彥博了？</p>
不知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文煌仕的下場。</p>
韓岡隻把這一條消息看了一遍，把這件事記下來，就放下了。</p>
他要關注的事情還很多，儘管包永年與文家和文煌仕關聯不淺，又是自然學會的特彆成員，但畢竟還隻是一位國子監生。</p>
韓岡僅僅是在文件上批注了幾句，要下麵的人仔細搜尋，儘快將包永年找回來。如果已經被害，那麼一定要將凶手給找到。</p>
他關注的重點，一直都是放在北方，放在河北，放在河東，放在更北的地方。</p>
“相公，這是雄州發來的急件。”一名堂後官拿著新到的軍情急報呈送過來。</p>
韓岡接過來，入手就是一沉。兩份公文袋，一厚一薄，厚的有半寸多，薄的隻有一兩頁的樣子。</p>
已經經過通進銀台司和中書檢正的處理，對內容作了總結，貼了黃頁在上麵。</p>
厚的公文袋，外麵貼著請戰的標簽，參與軍官的姓名、官職都用蠅頭小楷寫在上麵。韓岡打開公文袋，將裡麵的請戰書抽出來，隨手翻了一翻，的確都是雄州乃至整個高陽關路的將校們的請願，誌氣高昂的要北上作戰，收複故土，其中甚至還有不小的一部分是血書。</p>
這是對都堂之前在邸報和報紙上發表的公開聲明的回應。都堂要將戰爭進行到底，要將遼國徹底消滅，要實現祖先未儘的夙願，要為子孫爭奪生存的空間，那麼下麵的軍漢們當然要體會相公們的心思，踴躍求戰，免得都堂唱獨角戲，不免太過難堪。</p>
這段時間，從京畿開始，由近及遠，京東、京西、河東、河北、陝西，各路的文武官員，都紛紛上表，表示全力支持都堂的行動。更遠的隴右、寧夏，河東邊境還沒有請戰書傳回，但那也隻是時間關係。</p>
韓岡沒怎麼仔細看，就將所有的請戰書都裝回到公文袋裡。太多了，根本沒有一一細看的時間。一時間送進都堂的請戰書數量之多，已經可以用石這個重量單位來計算了。</p>
而且下麵的人會幫他處理。中書檢正官正依從韓岡的命令，從這些請願書中，挑選出那些具有真情實感，更像是武夫衷心之言，而不是經過文士進行文辭修飾的文章出來，安排各家報紙，以及邸報中發表出來。</p>
必須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願意跟隨都堂行動的是大多數，進攻遼國是大勢所趨，即使有人心有猶疑，即使有人想要恢複原狀，在這一番輿論攻勢，就不敢隨便開口。</p>
拿起另一份公文，貼黃上的內容就不是請願而是請求了。比起前麵的請願，這一份公文，對戰爭更加有意義。這是要求都堂為高陽關路補充糧草和各色軍需物資的申請書。</p>
韓岡從上到下匆匆瀏覽了一下，對比了檢正官在貼黃上留下的有關高陽關路軍需物資的舊有數據，大筆一揮，就將彈藥、裝具照需求全額補足，但糧草、藥物上，韓岡直接就按舊檔打了個五折。</p>
這個數量，防守足矣，進攻則不足。</p>
隻是韓岡也沒打算那麼快就進攻。</p>
今年大舉進攻遼國的可能性並不高，確切的說，根本不可能。</p>
對比起過去的十年，今年算得上是一個大災年。都堂要留下大部分糧食，以保證各災區的災民救濟，同時也為了打壓糧商，必須要有充足的糧食來做本錢。</p>
都堂想要做的，或者說能做到的，如果隻是維持對遼作戰的態勢，僅僅是邊境上的衝突，能提供給河北和河東的物資，還是可以支撐的。</p>
當然，這並非是讓遼國有喘息的機會。</p>
戰爭就是戰爭，即使僅僅是靜坐戰爭，即使每一次的衝突不過是百多人，幾百人，但邊境上要駐屯比平常更多得多的軍隊，囤積比平常更多得多的軍需，對國力的消耗還是要遠遠超過和平時期。</p>
遼國無力進攻，又等不到宋軍進攻，還不能乾脆放棄邊境上的戍守，雙方上萬裡的國境線上，近百萬人的對峙，日日夜夜都在大量消耗遼國的國力，就像得了癆病，得了癌症，人一時不死，卻是眼見著就瘦了下去。</p>
遼軍夏日展開的攻勢，沒有大規模的穿插突進，對軍馬的消耗並不算太大，使得大部分馬匹還能保證元氣。</p>
但隨著秋天的到來，前線上數以萬計的軍馬，如果不能及時養上秋膘，那麼今年的冬天，明天的春夏，都很難繼續作戰了。</p>
軍馬養膘，要麼就是地域遼闊的草原，要麼就是充裕的草料，也就是必須要讓軍馬在秋日</p>
始終都能夠吃飽。</p>
短時間內，喂飽這些軍馬，憑借多年的積存，加上從南麵鄰居掠奪而來的收獲，並不顯得太過困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積存糧草不斷消耗，完全不足以彌補秋冬需要的缺口。</p>
既然遼國如臨深淵，麵臨如此嚴峻的問題，作為一位合格的敵人，不把他們向深淵方向上再推上一步，就實在是對不起敵人這個名號了。</p>
韓岡剛剛簽署了一份軍令，要求北海艦隊加強海上封鎖，徹底斷絕日本諸島與大陸的聯係，絕不允許日本的一粒糧食運入遼國本土。</p>
日本的產出雖不多，但對於遼國的軍需不無小補。</p>
還有高麗，高麗北部多山，山路崎嶇，轉運不便。南部平原上的糧食，遼國近年來都是通過海運運抵遼東。</p>
但現在北海艦隊控製了渤海、黃海以及高麗日本之間的航路。隻要做好封鎖的工作，遼國能夠從兩處新疆得到的補給，完全能夠大幅減少到過去的十分之一。</p>
今年的秋冬不是合適的時候，夏天的戰鬥耗去了河北河東兩路將士們大量的精力和戰鬥欲望，這半年，將會被用來休整和訓練，同時為庫房補足之前消耗。</p>
在半年之中，要維持住士氣，要保證官兵們現下的戰鬥欲望不至於消退，就必須維持一定烈度的戰鬥。邊境上的摩擦、衝突不能停止，每日的訓練，甚至是一輛輛運進倉庫的糧車，都會在某種程度上提醒著士兵們，戰爭並未遠去，隻是處於序曲。</p>
在韓岡和章惇的計劃中，來年的春天將會有一場大的會戰。</p>
在冰消雪融的三月開始攻擊北方，四月突破防線，五月的時候，將戰旗插在燕京城頭。</p>
在計劃中，一切順利的如同幻想一般。</p>
但半年的時間，足以更加削弱遼國，同時讓參戰官兵的士氣和戰鬥力恢複到巔峰。</p>
看起來猶如幻想，但實際上，還是有著充分的成算。</p>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這半年的時間裡麵，韓岡、都堂，甚至整個朝廷，能夠休息的日子都屈指可數。</p>
為了消滅遼國這一百年之敵，這半年的時間，將要用上整個國家能夠調動的所有的力量去進行準備。</p>
任何想要乾擾這一過程的人或團體，當然會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p>
“相公。”貼身的堂後官又進來稟報，這一次帶來的不是公文，他低聲在韓岡耳邊，“文太師又去拜訪呂樞密了。”</p>
啪的一聲，韓岡丟下筆，長久工作帶來的疲勞，讓他的忍耐力下降了許多。</p>
“相公？”堂後官被嚇到了，帶著顫聲。</p>
“沒事，你下去吧。”韓岡吸了一口氣，將筆拾起。</p>
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還是看看呂嘉問會怎麼做，看看他，聰明還是不聰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