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南北（十六）</p>

天門寨寨門大開。</p>

寨中內情，隻要拿著千裡鏡，就能透過門洞遙遙窺破。</p>

但天門寨的守軍似乎並不在意，甚至在城頭上都看不到多少士兵。</p>

隻是在更外圍橫跨壕溝的石橋上，架了一道鹿角，權作防禦。</p>

但這些時日來，並沒有多少遼國騎兵能抵達寨門之前，舉起千裡鏡。</p>

又是一隊騎兵從遠方奔馳而來。</p>

在寨門外百步的地方，他們就紛紛下馬，牽馬向營門過來。</p>

馳突轅門的輕軍之罪，一直都高高掛在十七禁五十四斬的前幾條中。即使宋遼夏各家規矩不同，但沒有哪家的騎兵，敢於高速直闖營門。</p>

一名軍官倚在寨門下，旁邊的士兵一個個在豔陽下站得筆直，隻有他靠在寨牆的影子裡。不過他這樣躲著太陽，隻因個子太高，還是照見了半個身子。</p>

身材高大的他，比旁邊最高的士兵還要高出一個頭。卷起的袖口下，粗壯如常人小腿的手臂被曬成了古銅色，手上拿著兩個老核桃盤著，核桃快有兩寸大小了，可大如蒲葵扇的雙手讓他仿佛捏了兩顆蠶豆。</p>

他第一個看見這隊騎兵，立刻大步上前，“張十……”</p>

待看清了這隊騎兵的每一個人，他話聲陡然一頓，臉色霎時就變得極為難看，“張十五呢？”</p>

騎兵們臉上的那種歸營的安心感不見了，一個個沉默的低下了頭。</p>

那軍官將領隊的騎兵像提小雞一般提了過來，對著臉噴著，“你們隊正呢？！”</p>

麵對憤怒的軍官，那騎兵不敢看他，垂著頭，眼圈卻紅了。</p>

軍官狠狠的一丟手，將人摔在了地上。騎兵伏在地麵，竟號啕痛哭了起來。</p>

片刻之後，天門寨主的書房內，一人將寨門前的事情匆匆稟報給了秦琬。</p>

“又是三人。”來人進門時，秦琬正在寫信，此時他放下了手中筆，長歎了一聲，回頭對來人道，“現在這天氣，人不能等，還是按照之前的規矩，先入土為安吧。”</p>

瞥眼看見來人欲言又止，秦琬心中酸楚，聲音沉重得像背上壓了座山，“如果人沒帶回來，就派人去交戰的地方，能收拾一點回來也是好的。先下葬，等被帶走的找回來後，再封進去。”</p>

丟掉的東西再招回來是不可能了，就算能找回來，想認出來也是不可能的事。但誰還有心在這種事上。</p>

“還有，管好白昌。”秦琬用冷漠掩飾自己的心情，“我知道他跟張英情同手足，過幾日，就有的是北虜讓他為張英報仇雪恨，不要在這節骨眼上犯渾。”</p>

這段時間以來，天門寨處與遼軍遊騎頻頻接戰。</p>

一個月來的零打碎敲，斬首都有七八十了，而傷亡人數也達到五十三。</p>

有時候是天門寨派出的巡檢贏了，有時候則是遼軍騎兵更勝一籌。</p>

但在這種小規模的接觸戰中，如果不是擁有更加優良的裝備，以及與出發地更短的距離，天門寨的騎兵很難勝過素質更勝一籌的契丹精銳。</p>

幸好作為河北邊防的重要節點，天門寨的守軍裝備更好，而為了侵擾宋境，遼軍的騎兵通常要奔波竟日才能進入宋境，往往就回撞上以逸待勞的宋軍。</p>

所以在交換比上，天門寨是要好看一點。</p>

但失去親友的痛苦，並不會因為這一點點優勢，而有所減輕。</p>

從寨中醫院探望負傷官兵回來，秦琬又收到了一封來自定州的戰報通告。</p>

在這份戰報上，大宋的損失曆曆可見。</p>

各寨堡上報的傷亡與繳獲相差不大，但緣邊各地的百姓的損失卻讓人發指。</p>

小股的遼軍流竄至境內，這是沒辦法防的。陂塘防線能防大軍，防不了小股騎兵，要不然在元豐開榷場的前幾十年，邊境上就彆做回易了。</p>

可儘管河北邊防防不住遼軍滲透，但百多年來，靠進邊境一帶的村莊，無一不是高牆深壘，邊地男子武藝也遠勝河北內地，不讓西陲邊民，原也不懼小股賊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