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6章 夜鐘初聞已生潮(三)(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944 字 7個月前

“什麼都不用做,等到遼人打上門來,自然不會有人再攔著他了。”</p>

“或許此事正如韓岡所願。”呂耆卿低聲道,“耶律乙辛遠在萬裡之外,如何得知蒸汽機事?若非韓岡,又有幾人知道蒸汽機。耶律乙辛如此作為,或許正入其彀中。”</p>

“你想太多了。”</p>

“或許是小弟想多了。不過如今韓岡威信日高,聲望日隆,日後若有變故,他想做個純臣,下麵的人也不會答應了。”</p>

呂惠卿皺起眉:“十七,慎言!”</p>

呂耆卿笑了笑,“不過申生居內而亡,重耳在外而生。韓岡雖得太後信重,卻不免得罪了官家。如今兄長,跳出了那汪渾水,隻要再等幾年,自然能回到朝堂中。”</p>

呂惠卿搖了搖頭,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前途。</p>

王安石在江寧府創立了金陵書院,每日教書育人,忙忙碌碌,過得好不開心。大多數的時候,新學內部的事務都交給了呂惠卿。</p>

章惇不願意引用王安石舊年的黨羽,又與韓岡和睦相處,許多人因此而投靠了呂惠卿。皇帝的經筵上的侍講,氣學和新學各半,新學的幾位侍講中,又有一半親近呂惠卿。呂惠卿很容易便能夠通過那幾位侍講,對天子施加影響。</p>

等到天子親政,對朝政自然會有所更易,到時候能讓他挑選來替代韓岡的臣子,又能有幾人?</p>

當然,若是太後想做章獻,韓岡又能不要臉皮,呂惠卿倒也不在乎多等幾年。</p>

“不說此事了。”呂惠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去晉江看過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p>

“小弟前日已經去晉江那邊看過了,不過隻看了繅絲廠。章家新修的繅絲廠占地近三十畝,招了數百工人居其中,剝繭,選繭,煮繭、繅絲、整理。成品還要抽取檢驗,一條條依序而行,生產的生絲雖不如過去收上來的最好的,但也是在上等,而且質地均勻。”呂耆卿湊到呂惠卿耳邊,低聲道,“那繅絲機說是十倍與舊機,照我看,至少二十倍。一擔繭子才抬進去,轉眼就光了。雖然章家遮著掩著不肯明說,但照小弟看來,這麼一家廠子,一天下來,沒有五百擔,也有三百擔。”</p>

但一名工人必須要在熱氣蒸騰的廠房中站上五個時辰,不停的走動,手指還要不斷的探到開水中將線頭挑起,這樣勞作,使得繅絲工的手指很快就會爛掉,身體也會垮掉。這樣的事,呂耆卿就不會跟呂惠卿明說了。</p>

呂家前段時間通過前台的人,從雍秦商會那邊拿到新式的繅絲和織造技術。</p>

通過水力驅動機器來繅絲,但繅絲還要熱水,這就需要鍋爐,紡織需要動力,這就是水力。將這些集合起來,新發明的繅絲機,效率十倍於舊式的手工繅絲。紡織機的效率更是提升了十數倍。</p>

韓岡之前用機織絲絹的技術,弄得人人心癢。之後以支持蒙學為條件,將這個技術對外進行轉讓。當然,轉讓技術的錢還是要給的。雍秦商會為了研究這項技術,付出的代價並不小,給錢也是應該的。</p>

在簽約的時候,雍秦商會給這筆錢起了一個很奇怪的名字——授權金——誰給了錢,就授權他可以用新技術生產絲絹,一縣隻有一家能夠得到授權。</p>

而且在簽約的時候,雙方都約定好,隻有付出了授權金的商家,才能夠使用繅絲機、織機來生產絲絹,若是有人敢於在沒有得到授權的情況下擅自仿效,則合眾共懲之。此為專利之權。</p>

呂惠卿並不覺得,韓岡是為了將圖紙賣得更多一點,才約定了專利權,否則絕不會同意一縣隻有一家能夠得到授權。雖然不知道韓岡到底打了什麼主意,但沒人會喜歡競爭者,也沒人會喜歡,自己費了心思、花了錢鈔,方才得來的東西,被人輕輕鬆鬆抄了去。現在有了一個類似於行會的組織,解決這樣的問題,就簡單了許多。</p>

呂惠卿族兄弟二十九人,中進士的隻有其中七個,剩下的有的借助家中勢力出外為官,也有的閒居鄉裡,更有的走南闖北。龍生九子,各個不同,這也是應有之理。呂耆卿一直以來都是在家中經營,呂惠卿見其無事,又覺得他有些才乾,便將設廠的事托付給他。</p>

不過呂惠卿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說話時總會喜歡誇大,說是三五百擔,實際情況大概要打個對折,甚至更多。不過西北的那些商人說,十倍於民家手工,這的確是沒有說謊。</p>

“現在章家隻愁蠶繭不足,急急的將附近的桑園也盤下來十幾處,就等下一期收繭子了。”</p>

在過去,經營絲綢,一般都是從民間采購個人織造的綢緞——也就是所謂男耕女織的理想生活的產品——最多是采購生絲,自己家裡見織造工坊。現在就隻要買蠶繭就夠了。甚至可以不用買蠶繭,自己家裡置辦桑園,用桑葉跟蠶戶定下用蠶繭還賬的協議,最後隻要再貼上一些小錢,就能把所有的利益都拿到手中,而風險,則全都留給蠶戶。</p>

呂惠卿問道,“家裡織坊的情況如何?”</p>

“廠房已經建好了,那邊的人也過來看過了,說是沒有問題。等機器運過來、組裝好,還要把人找來訓練,再試行一段時間,確定一切完好之後,就能敞開收繭了。”</p>

呂惠卿狀似滿意的點點頭,又道,“不過你們也要留心,不要什麼都聽人說,全都靠著雍秦商會那裡,遲早會被坑了。自己也要學,學通了,就懂得如何改進。”</p>

“小弟當然明白。”呂耆卿忽的又笑起來,“就這麼把下金蛋的母雞給賣了,就算賣出了黃金價,也還是虧本。真不知道韓相公是怎麼想的。”</p>

呂惠卿微微一笑,“既然韓岡他心有所求,又怎麼能不讓出部分好處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