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1章 登朝惟願博軒冕(中)(1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2449 字 7個月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登朝惟願博軒冕(中)</p>

“首鼠兩端……”</p>

“章惇本與韓岡沆瀣一氣,豈能依靠……”</p>

“父子皆無士行……”</p>

“不是其暗通韓岡,楚公當年如何會被迫出外……”</p>

章惇邊說邊笑,龔原卻是冷汗涔涔。</p>

現任樞密使那掛在嘴角的淡淡笑容,在他的眼裡,比暴怒時還要恐怖。</p>

背著章惇,他可以和台諫中的同僚一起大放厥詞,可當著章惇的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p>

龔原甚至希望章惇大發雷霆,而不是現在的笑語盈盈。</p>

他一向自覺膽大,並不畏於權勢,隻是章惇現在的表情實在太瘮人,讓龔原不寒而栗。</p>

章惇也終於收斂了隻掛在臉皮上的瘮人笑意,眼神卻變得更為狠厲,“惇本俗吏,居西府多年而無所建樹,不得人心也不足為奇。可家父無辜,年已八旬,卻還要受不肖子連累。”</p>

龔原汗如雨下,無言以對。</p>

禦史台中幾個人在一起罵章惇膽怯,以至於貽誤良機,掉過頭來,章惇卻把那些話一個字不差的說出來。</p>

不用想,這幾個人中間,肯定有人向章惇通風報信了。</p>

可急切之中,龔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個……也許不隻一個。</p>

龔原隻覺得自己背後又黏又濕,越來越難受了。</p>

不但前麵有敵人,背後也有敵人。早知道在禦史台中做得如此憋屈,還不如留在國子監裡。可惜自己在當年的太學案中吃了大苦頭,儘管三舍法有自己的一份汗馬功勞,但再想回去,也不方便了。</p>

章惇看見龔原臉色發青,倒也不再逼他了。</p>

這一群人,是靠了自己才能在禦史台中站穩腳跟,可他們不思圖報,反而在背後議論。這樣下去,說不定過些曰子,就會上表彈劾自己,以示身為禦史的忠直。</p>

這樣的人,還能留嗎?</p>

當然,章惇並不打算將自己在台諫中的布置一掃而空,有的人是不能留,有的人還是可以再看看。</p>

“你們啊……是利令智昏!真當韓玉昆不敢趕你們出去?”</p>

龔原與王安石關係很好,當年變法,三舍法多得其力,在國子監生中很有地位。章惇覺得他還可以挽救一下。</p>

章惇鬆了口,龔原卻不服氣的低聲說了一句:“縱使宰相也不能隨心所欲驅逐台諫!”</p>

“如果要太後決定誰去誰留,太後會留你們嗎?”</p>

龔原呐呐難言,太後的態度誰都明白。</p>

章惇冷淡的看了龔原一眼。這樣的人,隻知道添亂,且不是給對手,而是自己人。</p>

“知道韓玉昆為什麼當初不阻止你們進入禦史台?……是因為你們壞不了事!”</p>

“韓相公權勢煊赫,我等無力拮抗,可樞密身居西府多年,又何必懼他?”</p>

“我為什麼要從爾等所願,與韓岡為敵?!把韓岡趕走之後,靠你們幫忙,能把國事處理得比他更好?”</p>

章惇當然想進政事堂,但他不希望自己進去之後,天天與人打嘴仗。</p>

“我等雖不如韓相公多才多藝,可樞密若能進東府,豈會輸給他?”</p>

“工役、財計、軍器,這些事我遠不如韓岡。人貴自知,正是有自知之明,我才能在京城留到今日。”章惇微微冷笑,“深甫,你向來實誠,這挑撥的事情,你做不來的。”</p>

龔原的臉一下脹紅了,他方才說話的時候,的確帶了挑撥離間的想法,挑動章惇的心思,“可韓岡當政以來,便大興工役,勞師動眾,年年不絕,地方上早已是民怨沸騰!”</p>

“年年興修工役,卻不見百姓揭竿而起。”“你們搜集的那些東西,燒掉都嫌要掃灰,什麼用都沒有!你好好想想吧,為什麼韓玉昆將鐵路定為禦道?!”</p>

“鐵路的收益並不是全數歸於國庫,而是有一半進的是太後的錢袋子。這天大的好處,放在變法時,不知要敲鑼打鼓說上多少遍,可韓三提過幾次?”</p>

鐵路軌道是朝廷建的,所以運輸收費也歸入國庫,不過其所收取的商稅稅入則直接送進內庫之中。不管之後政事堂會不會拿著國債債券,從內庫將錢給挖出來,太後那邊是實打實的看見錢入賬的。</p>

可是韓岡在呈與太後的一係列有關鐵路軌道的奏章中,隻有不到四分之一,提到了財稅收入。提及保證綱糧穩定運輸,占了三分之二,而軍事用途,幾乎每一份相關奏章中都有提及。</p>

在韓岡的議論中,鐵路軌道賺錢隻是次要,僅僅是貼補一部分修築鐵路的之處。真正作用,是要在七八天內,將上萬大軍連人帶裝備送到千裡之外。旬月之內,百萬石綱糧從江南運入京城。</p>

這是鐵路的真正用途。既然大宋此前能年複一年的疏浚被黃河泥沙淤積抬高的汴水,能花費國庫收入的六成來供給軍用,那麼修造鐵路,保證京城的安穩,讓國境上的守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援軍,動員千萬民夫,花費百萬錢糧,都隻是一樁小事而已。</p>

而且在韓岡直</p>

接控製之下,幾條鐵路同時鋪設,動用的民夫成千上萬,卻也並沒有造成士民沸騰的局麵,一切都順利的進行中。這不是三五人搜集幾份材料,就能扳回來的局麵。</p>

乾線鐵路的順利,使得從東京城通往各縣的支線道路早早的就進入了籌劃階段。由於京城的地皮極貴,經過的土地,田主也是成百上千,所以路線還在扯皮。但經過朝堂上的幾次會商,決定允許田主購買股票,成為股東,以股權交換地權。</p>

經此一變,京師的世家大族更是群起雲湧,也許要經常會被軍事占用的鐵路軌道乾線是個賠錢貨,可聯通京師的支線,想也知道,肯定是大賺特賺。不說他事,隻是朝廷允許鐵路沿途站點上可以自行設立墟市,就知道其中有多少油水了。</p>

控製了如今最大的一塊肥肉,韓岡正是如曰中天,想動搖韓岡的地位,絕不是在現在。而章惇也不會糊塗到與現在的韓岡為敵,所以當他發現下麵的人有所異動,才分外不能容忍。</p>

還好,相比起其他幾個人,龔原壞不了事,留他一個,也能搪塞一下。</p>

章惇瞥了一下眼前的中年男子。</p>

龔原此刻半是羞怒,半是迷茫,對章惇的話也沒有回應。如果是辯解經義,他能滔滔不絕,半曰不歇,可說到朝事政事,可就隻能算是一個庸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