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八）</p>

向太後醒過來的時候，眼前黑漆漆的一片。</p>

喉嚨中仿佛有火在燒，頭也沉沉的，身子沒有半點氣力，肚子卻餓得厲害。</p>

她記得她早上起來了，也記得自己去上朝，然後記憶就有些混亂了。</p>

好像有人來，又有人走，有些鬨騰。</p>

“什麼時候了？”</p>

她的聲音低得如同在呻吟。</p>

“太後？！”</p>

立刻好幾個人搶到床前。有幾個聲音激動，甚至還帶著哭腔，隻是沒人敢哭出聲來。</p>

“什麼時候了？”</p>

“已經四更了。”好幾個聲音同時回答。</p>

“……吾是怎麼了？”</p>

“幾位太醫都過來把過脈。說是感了風寒，這段時間，又太過勞累了。”</p>

“……當真？”</p>

床前立刻跪倒一片，一群人指天誓曰，“奴婢怎敢欺瞞太後？幾位太醫都這麼說，韓參政也這麼說。”</p>

“哦。”向太後算是安心了，想想，又問，“官家呢？”</p>

“太後放心，國婆婆陪著官家在西廂睡著。”</p>

一個腳步聲出了門去，很快就回來。</p>

就聽見楊戩在床簾外回報，“稟太後，官家還在睡。”</p>

“是嗎，那就好。”</p>

向太後放心下來。</p>

身邊的侍女扶著向太後坐起來。</p>

“太後，秦和安來了，要把下脈。”</p>

民間傳說宮中的太醫能懸絲診脈，以免褻瀆後妃，不過那也隻是傳說，正常誰能？</p>

向太後躺著，隻露出一截手腕，讓當值的禦醫三根手指搭上來。</p>

“脈象好了一點，不過還要再吃兩天藥。”</p>

醫官的診斷之後，是寫字時拂動紙張的聲音。</p>

“太後。”楊戩小聲問著太後，“要通知宿直的相公過來拜見嗎？”</p>

“今夜誰宿直？”</p>

“有王平章，韓參政和郭樞密。”</p>

“……算了。”向太後想了一下，“吩咐王中正過來，讓種諤守好宮禁。與韓參政、王平章他們說一下吾已大安，請他們明早再來。”</p>

門簾掀動，幾人匆匆而出。</p>

“太後還有什麼吩咐？”</p>

“之前還有誰來過？”</p>

隨侍在太後身邊的女官一個個數著名字，向太後垂下眼簾聽著，隻是在聽到朱太妃這三個字時，才動了一下眼睛。</p>

王中正奉旨而來，拜見了太後。待太後喝了藥，又睡過去，方才退了出來。走出門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p>

太後猝然發病，如同一塊如山巨石落到了海裡，掀起的波浪撼動了整個宮城和朝堂。</p>

王中正自己也提心吊膽，自事發後便盯著宰輔們的一舉一動。</p>

不過韓岡和王安石說了些什麼，依然不知道。他隻知道到了兩刻鐘之前，王安石所在屋舍的燈都沒有熄掉。</p>

王中正吩咐著跟在身後的養子，“二哥，你去聖瑞宮，把人撤回來。”</p>

“孩兒知道了……父親，太後大好了？！”</p>

“嗯。”王中正點點頭，停了一下，又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養子，“等一下。”</p>

“父親還有何吩咐？”</p>

“順便讓梁從政來見我。”</p>

“孩兒明白……那藍從熙呢？”</p>

“他哪得能回頭。”</p>

雖然向太後沒有說出口，可王中正也知道宮裡麵該注意誰。主導宮變的那一位在失敗之後，已經沒有了任何複起的可能。真正對病中的太後有威脅的，是住在聖瑞宮中的人。</p>

也幸好太後的病情不重，否則王中正表麵上雖不會說，心裡可就要做些準備了。</p>

當然，對象可不一定會是朱太妃。</p>

……</p>

李信徹夜守在宣德門城樓上。</p>

三千餘神機軍士，有一個指揮守在皇宮正門。</p>

八門火炮在城樓上虎視城中，而門洞經過改造的耳室中，隨時能用虎蹲炮發射出致命的鉛彈。</p>

而李信的十幾名親兵，則都背著一杆沉重的新火器，可隨身攜帶，就像火炮一般發射鉛彈。需要的時候在槍管口插上鋒利的槍尖，直接當成長槍來使用，所以稱為火槍。</p>

雖然火槍比起神臂弓要沉重得多，可威力也大了許多。火槍發射出來的鉛彈，可以力斃奔牛，打中人，基本上就該去找棺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