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欲雨還晴谘明輔（一）</p>

蔡京早早的就來到了宣德門外，比他過去當值的時候，還要早了幾刻鐘。</p>

而蔡卞就更是難得早起，僅僅是五日一朝的六參官，做的還是館閣中的閒差，尋常睡到日上三竿都沒有關係。</p>

但他們抵達宣德門的時候，外麵已經站滿人了。</p>

紫色、朱色、綠色，三色官袍簇擁在宣德門外的廣場上。</p>

都是聽到了消息，早一步趕過來確認的官員。</p>

蔡京在人群中發現了強淵明的身影。</p>

飲酒至中夜，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就是有影響，也被宰輔深夜入宮的消息給洗清了。</p>

若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就彆想再往上麵多走幾步。</p>

時間一點點過去。</p>

代表天子龍馭賓天的鐘聲沒有敲響，天子依然還在人世。</p>

但宰輔們同時入宮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子的病症到底有多重？還能拖多久？</p>

這樣的疑問，纏繞在每一位官員們的心中。</p>

宣德門城樓上，明顯的加強了防備。巡視城牆的隊伍，多了許多，而且是全副武裝，就在城下，也能看見他們身上的盔甲反射出的旭日的光芒。</p>

城門的另一麵，突然傳來紛亂的腳步聲。</p>

城門外，頓時安靜了下來。</p>

門開了。</p>

不是一貫的側門，而是正門中開。</p>

從大慶殿到宣德門，再到內城南門的朱雀門和外城的南薰門，都是在一條直線上。如果視力夠好，站在南薰門外，可以一直看到大慶殿的台基。</p>

當年大內諸殿新修，太祖皇帝趙匡胤坐在大慶殿禦座上，傳令打開諸門，對群臣說，‘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p>

天子出入宮禁，宣德門這座皇城的正門肯定要打開，而天子踐位，也同樣會大開正門。</p>

‘內禪。’</p>

稍有點經驗的朝官，頭腦中立刻跳出了這個詞來。</p>

而接下來從城門中出來的內侍，向群臣宣讀的禦劄，也向所有朝臣證明了這一個猜測。</p>

前麵不算長的引語沒幾人細聽，儘管王安石寫得很出彩，但其中最為關鍵的一段，所有人都抓住了，‘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帝，退處聖壽宮，皇後稱太上皇後。一應軍國事並聽太上皇後處分。’</p>

果然是內禪。</p>

但疑問隨之又起。</p>

皇帝發病肯定不是那麼簡單。不然等幾天的耐心，宰輔們還是有的。</p>

不過，當今的宰輔各有各的心思，派係也都不一樣。他們是怎麼達成的協議？還是說……</p>

蔡京抬頭看看城上，全副武裝的禁軍士兵。</p>

心中突然有些後悔，說不定今天告假在家比較好呢。也不知這一進去還能出來幾個人？</p>

聰明人總是想得太多。</p>

進入大慶殿前的廣場上時，蔡京便明白了這一點。</p>

昨夜入宮的宰輔們都在，一個也不少。王安石立於最前，統領群臣。</p>

而隻有曾布，站在班列之外。</p>

他是禮儀使，主持著大宋開國以來第一次內禪儀式。</p>

趙傭如同泥塑木雕，該做什麼都是聽從禮儀使的安排，沒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麼。而趙頊坐在靠椅上，不論進行到了哪一步，都是一動不動。</p>

在大慶殿中舉行的內禪大典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結束了。</p>

一個病廢，一個幼弱，哪裡可能拖太久？隻是認個人，告訴朝臣們，大慶殿的禦座上換了人了。</p>

禮製要因時製宜，因地製宜，因人而異。完完全全依照禮製，出了意外，責任誰來承擔？</p>

南郊祭天時的事故，還曆曆在目，誰也不敢去冒那樣的風險。</p>

宰輔們都是極為現實的，不會犯那種老冬烘的蠢。</p>

至於接下來的太廟、社稷、朝見太上皇，該走的程序，自有太常禮院去負責。到時候，讓趙煦走過場就行了。還有接見外國使臣，向遼國派去國信使，還有改元，還有賞賜百官三軍，等等等等，千頭萬緒，都要急著解決。</p>

宮中還要有一番動作，除了人事以外。還要改建聖壽宮，供太上皇居住。新天子趙煦入住福寧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