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接到的命令，就是讓羅兀城撤軍。與文臣不同，他這樣的閹宦，根基來自於天子的信任，沒有膽子去反抗天子的詔令。</p>

張玉花白的雙眉皺了起來，向王中正叫著苦：“可是數萬西賊精兵就在幾裡之外虎視眈眈……並不是不肯從命啊！”</p>

這時一名高永能的親信衝進了帳來，很興奮的叫道：“總管、都監，梁乙埋退軍了！”</p>

叫完之後，方才驚覺帳中的十幾雙眼睛瞪著自己，還包括張玉的。他的身子顫了一下，退了半步，仿佛落進了蛇群的老鼠，驚慌失措得瞪大眼睛。</p>

韓岡在後麵不由得苦笑起來，這未免也太巧了一點！</p>

……</p>

黨項人正在大張旗鼓地從羅兀城外撤軍，一支支隊伍跟隨著旗幟，消失在北方的山巒之中。但有四支鐵鷂子的千人隊分列守護，監視著羅兀城的動靜，提防著城中趁機出兵。</p>

張玉完全並沒有追擊的意思。宋軍慣用的戰法，本就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列陣而守，契丹鐵騎也要繞行，但說起進攻，卻是千難萬難。不僅戰術上如此，連戰略上也是一般，要不然種諤突擊羅兀城，也不會這般讓人驚訝。</p>

種樸和韓岡跟著張玉、高永能上了城頭，望著向北方行軍而去的黨項軍。</p>

“果然還是那麼老套！”種樸輕聲歎著。</p>

梁乙埋應當不會真走，而是暫時撤過橫山，改在銀州等待。像一隻伏在樹叢中的老虎，等待著撲擊的機會。以戰馬的速度，追上泰半步兵的羅兀守軍，也不會有任何問題。隻要在山間多多放出遊騎，宋軍的斥候也很難越過山脈，打探得到山背後的消息。</p>

但這話對王中正是沒法兒說的，反而會讓這位大貂璫認為城中諸將是欺他不習兵事。</p>

不過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麵，羅兀城中早有了預案。</p>

一人計短，眾人計長，其實這段時間以來。張玉、高永能提要求，韓岡出主意，下麵的幕僚再作出方案來，這已經有了一點參謀部的雛形。為實現順利退軍的目標，他們準備了多套計劃，也對黨項人可能有的反應，做出了相應的預測和應對。</p>

眼下黨項人偽裝的撤離，在預計中，其實是幾率最大的一個。</p>

以他們離開的速度，大約要一天的時間。故而到了明天，羅兀守軍就不得不放棄他們堅守了多曰的城池——當王中正聽說黨項大軍需要一天才能全數撤離，他就是這麼想的。</p>

但高永能的做法卻是與王中正的想法截然相反，在午後掩映在雲翳之後的黯淡陽光下，他在城頭上招來一名名軍官，連番號令：</p>

“你速去綏德城，稟報種子正，請他立刻北上接應。”</p>

“你去通知細浮圖城，讓折繼世盯著，彆讓梁乙埋繞道我們的前麵去。”</p>

“去把車馬都準備好，隨身帶上五天的糧草。”</p>

“帶不走的軍資，全都澆上油，待我的號令！”</p>

“把城下的暗道好好封起來，不要讓西賊發現了。”</p>

“全軍依照計劃行事，兩個時辰後，撤離羅兀城。”</p>

高永能言出如山，城中的士兵如臂使指，依照他的命令，迅速的進行著撤離前的準備。撤退的方案，在多曰的時間裡，所有的環節都做了計劃，傳達到每一個指揮使手中。隻要高永能或是張玉下令，所有人都會按照計劃行事，知道主帥下令改變計劃。</p>

張玉和高永能眼下都不覺得有必要改變計劃，他們隻覺得這樣指揮起來實在是太方便了，並不需要多說廢話，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隻要得到命令就去做。</p>

“難道現在就撤退？！”王中正終於反應過來，驚聲問道。</p>

“自然！”張玉微微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側的韓岡。最好的方案是再拖上七八天，梁乙埋再有本事，也變不出來糧食，維持不了足夠的兵力了。但眼下的情況，卻是不允許他們這麼做。既然如此，那就是以快打快，在無月的夜色下解決一切！</p>

轉回來，他對王中正道，“今夜就撤！”</p>

最好的方案是再拖上七八天，梁乙埋再有本事，也變不出來糧食，維持不了足夠的兵力了。但眼下的情況，卻是不允許他們這麼做。既然如此，那就是以快打快，在無月的夜色下解決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