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酒時作淩雲遊，”韓岡說，“大蘇小蘇不都已經回鄉裡了？”</p>

蘇軾參與了當年宮變，事後遠流嶺表。章惇秉政後，等了幾年，私下裡征得了韓岡的諒解，就開始幫助老朋友了。</p>

蘇軾蘇轍兩人的流放地，從海南移到嶺南，又從嶺南移到荊南，後又再從荊南移到川南。</p>

川南嘉州，就在蘇軾老家眉州隔壁，兄弟兩人最新的流放地就在那裡。如果皇帝沒有駕崩，再過一年半載，兩人就能流放回鄉了。</p>

載酒時作淩雲遊，正是蘇軾少年時在嘉州遊覽樂山大佛時寫下的詩句。</p>

章惇的動作，韓岡都沒有乾涉。這種事沒必要計較了。</p>

但章惇要幫老朋友徹底脫身，韓岡還是覺得不妥，“管束可以不用，任其往來也行。但太後尚在，好歹給太後留點麵子。”</p>

“……也罷。再多等幾年。”章惇並不強求，他也隻是順便問問。</p>

走了半天，兩人也沒說過正事。從寺廟裡出來，翻身上馬，韓岡漫不經意的問道，“真的不擔心京城？”</p>

王厚不在京師。</p>

王舜臣不在京師。</p>

李信也不在京師。</p>

章惇所信任的將領，也多半不在京師之中。</p>

對遼開戰在即，一支支精銳開往邊境。</p>

從京師往北去的鐵路上，有一半的運力是軍隊和軍需。</p>

十餘年來，京師從未有如此空虛。</p>

韓岡扯了下韁繩，不讓自己的馬走得太快，“是準備引蛇出洞？”</p>

“那幫人，有膽子的沒計較，有計較的沒膽子。”章惇說起他瞧不上的人時，還是那般目無餘子的口吻，</p>

“等他們下定決心，我就已經回京師了。”</p>

“京西打算怎麼辦？”韓岡問。</p>

“先軍中，後府中。抓一批，關一批，放一批。不然還能怎麼辦？……但望之的死，必須有個交代！”章惇轉過頭，“玉昆你看呢？”</p>

韓岡並不認為章惇與呂嘉問的死有關，但真凶到底是誰，想要查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整頓京西勢在必行。</p>

“我意亦如此。”韓岡點頭，“呂望之不在了，河南府這裡要重新挑個知府人選。”</p>

“軍民之中素有威望的最好了。還要能下手整治地方。”</p>

清洗京西軍中。所有士兵整編待用。沙汰老弱，整治空餉。要做到這一點，軍中必須要有點聲望。至於整頓地方，隻要有了兵馬和朝廷的支持，倒不用擔心，隻是要能狠下心來。</p>

但僅僅是滿足著兩條的文官，這世上也就那麼幾個。</p>

章惇看著韓岡，韓岡搖搖頭，“現在身上這差事，我都沒什麼興趣了。”</p>

“那遊景叔呢。”</p>

“景叔倒是好人選。但他現在在都堂裡可是做得好端端的。”</p>

在呂嘉問出事之後，接任知府的身份不能比他低。從現在都堂中挑人是最好不過。可韓岡在都堂內的人手並不多，少了一個遊師雄，黃裳就更加勢單力薄了。</p>

“樞密使，兼判河南。”章惇給出了條件，“沒有這個身份，壓不住此處的大戶。”</p>

“也好。”韓岡點頭，“剩下就看景叔他自己願不願意了。”</p>

章惇笑了下，他和韓岡作出的決定，又有誰敢不願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