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不少，對不住各位。昨天寫到一半，覺得不對，刪了三千多字，夜裡就沒能寫完。隻能今天白天來寫。今天晚上會儘量多寫一點，作為補償。最後，繼續求票。】</p>
章惇對行人司並入開封總警局是什麼態度？</p>
韓鉉完全不知道。</p>
也許是樂意的。</p>
一旦行人司、軍巡院和快班三家歸一，其權柄之大，甚至超越了開封府的控製範圍。儘管還是開封府轄下衙司，可實際上，開封知府都必須與總警局提舉有商有量。</p>
如果能夠掌握開封總警局，等於是從韓岡借由黃裳控製住的開封府衙中，鑿出了一個洞，章惇如何不願意？</p>
但反過來，如果開封總警局被他的父親控製，丟了行人司的章惇，立刻就失去了對開封市井的控製能力，甚至連耳目都失去了。</p>
從這一點上看，章惇會同意必然是因為自家父親準備讓渡出總警局的控製權。</p>
但是他的父親為什麼會放棄控製開封總警局，這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繼續控製開封府，留章惇一個行人司有多好？</p>
韓鉉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p>
在他旁邊的丁兆蘭，雖然心中所想與韓鉉不一，卻也是皺著眉頭。</p>
韓岡見狀，又道，“再換個說法，你們覺得我對於將快班和軍巡院歸屬於開封總警局是什麼想法。”</p>
丁兆蘭點頭。</p>
“這是大人提議的吧？”韓鉉也說。</p>
肯定是願意的。</p>
從開封總警局這個名稱上，就知道必然是出自韓岡的倡議。</p>
但韓鉉的心中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麼父親會有設立開封總警局的想法，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啊。</p>
“四哥，彆胡思亂想了。”韓岡對兒子道，他瞥了眼丁兆蘭，“丁捕頭或許是明白了。四哥你從小耳濡目染，看到得勾心鬥角太多，恐怕總是往你爭我鬥上想。”韓岡搖搖頭，“朝堂政事可不隻是野狗爭骨頭。”</p>
“我和章子厚，若隻在爭權奪利上做文章，做不得十年太平宰相。”</p>
韓鉉和丁兆蘭都知道韓岡所說的太平宰相是何意。</p>
韓岡和章惇可不是晏殊那等恰好遇上天下無事的好年景，撞大運才做得的太平宰相，而是真真切切憑自己手腕把天下治理得太太平平的宰相，為了讓大宋治下太平，大宋的周邊諸國，可沒一個太平的。</p>
這就是兩人的能力。放在曆朝曆代，都是頂尖兒的一撥。房謀杜斷雖是名傳千古，章韓二相聯手的威權，皇帝都壓得作聲不得，天下誰敢抬頭？</p>
“什麼叫做宰相？‘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做得到陳平說的這幾條肯定是。就算做不到，至少得有那份眼界，而不是錙銖必較。李林甫是奸相，可有他在一日，安祿山就得老老實實的趴一日，所以為父也得說他是真宰相。而楊國忠則遠遠不配宰相二字。”</p>
韓岡進入了教育子女的模式，一時都沒管丁兆蘭就在旁邊。</p>
“所以開封總警局權柄雖重，一旦為他人掌握，與己不利，但既然國中需要，把行人司讓出來又如何？把快班軍巡兩司讓渡出去又如何？”韓岡說得十分灑脫。</p>
他看著丁兆蘭，問道，“丁捕頭你是快班中人，如果有軍巡院和行人司配合，你查辦起案子，是否會更加順利？”</p>
丁兆蘭點頭，“當然。”</p>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之前為了看馬車裡的屍體，給軍巡院的歐三說了多少好話，還不是因為門戶之見。如果成了一家，哪裡會有這般麻煩？</p>
“明白嗎？”韓岡對兒子道，“隻要於國於民有利，那麼為父和章子厚就不會斤斤計較。沒有這份眼界，就不配做宰相。”</p>
韓鉉點頭受教，隻是心頭的疑惑依然纏繞未去。</p>
“但是，”韓岡忽的笑了一下，“我不會放棄自然學會，就像章惇不會將他的……”說到這裡，他跳過了幾個字，“放棄一般。”</p>
“啊。”韓鉉低低的一聲叫，終於是明白了韓岡的話中之意了。</p>
丁兆蘭前麵就已經想明白了，而韓鉉這才明白過來。</p>
疑團漸次解開，韓岡和章惇對行人司的態度，決定了他們會不會去下令讓行人司做出那些事來。</p>
韓岡和章惇身為宰相，在無甚緊要的地方都會放開手，不會去試圖控製在手中。</p>
如果確定對他們的統治有利，儘管放下快班、軍巡和行人司看上去並不明智，但與大局權衡起來，還是可以放下的。</p>
而且開封總警局的位置，不會落到外人手上，終究還是由兩人的體係控製。</p>
既然章惇對行人司並不是看得太重，又怎麼會去讓行人司負責如此重要的任務？在都堂廣場前殺人，滅口之後放火，這些乾係極大的事都讓行人司去做，怎麼想都不對。</p>
至少該用自己的心腹才是。</p>
自然學會，是韓岡一手創立的。從學會宗旨，到學會架構，都來自於韓岡的</p>
布置。</p>
自然學會雖然是一個以共同的目標和追求而成立的組織，並不是臣子投效主公、主公任用臣子的君臣體係，也不是東家雇工的工商買賣，學會的成員並不需要聽命於韓岡。但是除了韓岡，沒有人能夠領導自然學會，即使是一直擔任名譽會長的蘇頌，也是一樣。</p>
同樣的，自然學會下屬的總務處，其中的成員，能夠讓他們心服口服的，也隻有韓岡一人。</p>
韓岡能辭掉相位，可他會將自然學會讓渡於人嗎？他會將學會總務全盤交給朝廷嗎？</p>
絕不會！</p>
私家之物，那是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的。</p>
快班和軍巡院，雖然都可歸屬於韓岡一黨，但隻是因為他們屬於開封府，而做開封知府的黃裳又是韓岡一係。並不能說他們是韓岡的心腹。</p>
什麼叫做心腹，就是兩者擁有共同的利益，五臟六腑壞了，人就會死，人死了，五臟六腑也完蛋了，雙方健康的活下去，這就是共同利益。</p>
韓岡和自然學會，利益息息相關，自然學會的利益需要韓岡維護，韓岡的利益就是自然學會。而開封府換個人，快班和軍巡院，就不一定還會把韓岡的命令放在第一位了。</p>
那時候，如果韓岡與章惇起了衝突，自然學會中的個例不說，作為整體，將必然會毫不猶豫的站在韓岡的一邊。而開封府下麵的快班和軍巡院，則正好相反，也許其中個人會按照自己的利益選擇投效韓岡，但這兩個衙司的整體，則肯定會按照製度聽命於上，而不去管究竟是聽命於哪一位。</p>
這就是區彆！</p>
行人司與章惇的關係也是一樣。隻是屬吏對長官的聽從，以及對宰相權勢的奉承，並非是對章惇死心塌地。</p>
如果行人司當真是章惇私家之物，行人司的利益與章惇的利益息息相關，章惇絕不會將行人司交出來，共同組建開封總警局。</p>
即使新組建的開封總警局權柄更大，但摻入了沙子之後，內部將不再純淨。其對章惇的作用，可能還不如隻是行人司的時候。</p>
真有如都堂前殺人的事，章惇和韓岡，會交給自己更為親信的組織，還是交給行人司、軍巡院和快班？這根本不用多想。一切都在親疏有彆四個字上。</p>
韓鉉總算是明白了，而丁兆蘭早一步明澈韓岡之意，現在也是點頭。</p>
韓岡如果隻說他和章惇不屑爭權奪利，那還有些刻意，但又說了他和章惇各有私心，隻是執法三司不那麼親近所以不在意，這就增加了不少可信度。</p>
韓岡他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沙漏，上半部中還留存的沙礫已經不多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在對話中消失大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