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鬨鬼，搬了好多走。”</p>
“什麼鬼，人裝的。都是要地皮修新房。早一天把人趕走，就能早一天把房子修起來，早賺一天錢。那些……”</p>
這時舍長進來了，隔壁桌的議論聲就低了下去。</p>
他們的對話，高元這一桌都聽到了。坐在對麵的兩個報童低聲私語，“會不會拆到這裡？”</p>
“誰敢拆？！也不看看這邊的院子都是誰家的。”</p>
高元低頭吃飯，他的身邊沒什麼人，但過來的人，都少不了跟他打個招呼。</p>
吃了飯，高元匆匆忙忙的帶上書包離開，還不到上學的時候，半工半讀的報童，大清早的時候，任務就是送報。</p>
早上送報，到十點去上課，中午可以在學校吃一頓，午後再上兩節課，還要去參加球隊的訓練，倒是晚飯可以吃一頓好的，好馬要好料養，好球員也要魚蛋肉奶的喂出來。</p>
高元半跑半走的趕到了他的分發站，今天要送的報紙已經都到了。</p>
高元走進大門，向站裡的站長、工人一一問好，孤兒出身的關係，他一向是很有眼色。</p>
但高元今天這討喜的舉動，卻沒有得到平日裡的回應。</p>
站裡的所有人都是陰沉著臉，尤其是以最裡麵的站長和一位高元曾經見過的唐編輯——也不知他為什麼會過來——臉色最是難看。</p>
高元愣愣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p>
“狗改不了吃屎，可恨遼狗竟然如此大膽。”</p>
“北虜狼子野心，今日可捕國人，明日就能再犯疆界。”</p>
“相公們還能忍得下去？還派人去談？照我說，直接就打過去好了！”</p>
“先禮後兵，北虜不要臉麵，相公們還要臉。”</p>
站長和編輯你一句我一句，都是義憤填膺。</p>
高元的頭腦還算不錯，又肯下苦功夫，要不然也不會被視為明日之星。</p>
隻是上學太遲的緣故，到現在也不過認得三五百字。現在看報紙也隻能看見頭版上的新聞，能看明白的幾條裡麵，並沒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地方。更不用說讓好脾氣的站長，可恨，可恨的大叫。</p>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站長突然看見了一邊的高元，滿臉不快的將他往外趕，“還不快去送報？”</p>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患童稚？況且十三歲也不是小孩子了，在代州，這個年紀都能上陣了。”唐編輯問高元，“元哥，記得大通行的李六老爺見過你很多次吧？”</p>
高元用力點頭，心提了起來。</p>
大通行並不是老字號的商行，但他去年總會年會時在會場裡做侍童，聽同伴說起過，京師裡麵許多家大商行都在其中入股，專門負責對遼貿易。從遼國賺來的錢，有些就投到了兩大聯賽中，總社年會時，大通行的人坐得很是靠前。</p>
而唐編輯口中的李六老爺，高原更是熟悉，聽說在大通行裡很有些臉麵。</p>
兩年前高元第一次在正是比賽中上場，表現一鳴驚人，當時大通行李六老爺就在旁邊，很是稱讚過他一番。之後李六老爺每次回京，都會來看一看高元的比賽，是一眾大人物中，對他最熱情的一位。</p>
最重要的，就是高元的目標就是大通萬勝隊，那位李六老爺也說過，隻要高元點頭，等他年滿十六，大同萬勝隊就會立刻跟他簽下契約，日常工錢，比賽犒賞，一切都好說。</p>
唐編輯歎了一聲，“他出事了，在遼國被抓了。”</p>
“為什麼？”高元擔心起來</p>
，沒了李六老爺，他還能進大通萬勝嗎，“會沒事吧！”他期盼的看著唐編輯，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到一點好消息。</p>
“進了北虜的刑獄，哪會沒事。”唐編輯恨聲道，“北虜的那位偽帝賊性不改，把大通行，還有所有在遼國的商人都抓起來了，說是奸細，其實就是為了貪那點財貨！”</p>
“遼狗就是貪，耶律乙辛就最貪！”站長氣得鬆拓的臉頰皮肉直抖。</p>
他投資了一間商社，而那商社又有大通行的股份，他間接的算是大通行的股東，因為大通行占了對遼貿易的半壁江山，他年年都都有一筆不小的收益。</p>
“過去還打過河東，也不知搶了多少人家。現在又要搶了。”站長幾乎要仰天長嘯，“不打遼狗行嗎？”</p>
“該打！一定要打！”</p>
高元也跟著憤怒了起來，堂堂大遼皇帝，奪了遼國還顯不足，還想奪大宋。李六老爺那麼好的人，竟然就因為帶著值些錢的商貨，就被抓了起來。</p>
當高元懷著怒意，完成了今天任務，將上百份報紙一一送到了訂戶的手中，在街頭巷尾，都已經能聽見人們憤怒的議論！</p>
伐遼。</p>
伐遼！</p>
東京城的每一條街巷，彙聚成了一個聲音，伐遼！</p>
…………</p>
京城中的動靜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都堂之中。</p>
今天發行的報紙上，很少的一點筆墨提到了商人們損失的財貨，而是曆數遼國建立以來，在河北河東乃至中原犯下的累累罪行。</p>
有了如此‘用心良苦’的報道，輕而易舉的就喚醒了京師士民對遼國的記憶。</p>
李承之正在做出發的準備，間中來到韓岡的公廳，“人心都給唆動了，萬一打不贏怎麼辦？”</p>
“那就打到贏為止。”韓岡道，“總之不要貪心。隻要出戰後保持在補給範圍內，想輸都難。”</p>